小太監緊勒馬韁,白龍駒嘶鳴一聲,風弛電掣一般,飛速下山。山下督軍的頭兒正是獅子頭,他剛安頓好事務,吩咐士兵搭支帳篷,埋鍋造飯,忽聽馬聲鏘鏘。獅子頭猛抬頭看時,小太監馬快已到近前,獅子頭挺起身來喝道:
「你是何人,膽敢踹我大營?」
「我乃你太監爺爺是也!」
小太監手起槍落,勾住獅子頭的肩胛,拚命一拽,從肩膀到半邊臉,連衣服帶肉撕下一大塊。獅子頭殺豬般嚎叫一聲,痛疼難忍,摀住臉頰聲嘶力竭地喊道:
「快快傳令下去,休教走了小太監!」
獅子頭再回身望去時,小太監已無了蹤影。
不是說獅子頭的部隊戰鬥力不強,主要是沒防備。上頭交待的政策也是說圍住就行,土匪們要出來也必定是一大群人,哨子響梆子敲,熙熙攘攘的,沒想到小太監單人獨馬,傷了十幾個弟兄,還幾乎沒有結果了他們的副總指揮。
文世昌、馮金剛幾人匆忙開了個小會,大致算了算小太監去的方向和路線,決定分兵追擊。
幾個人裡頭,文世昌是個書獃子,獅子頭是渾人,唯有馮金剛腦子靈活,又懂得些兵法,他想了想說:「文大人,石將軍(獅子頭),依末將之意,小太監神機妙算,鬼頭滑腦的,對付此人只可智取,不可硬拚。」
文世昌道:「馮將軍何計之有?」
馮金剛說:「末將倒有一計,不知可行否?」
「說呀!」獅子頭捂著半拉臉頰哼哼道。
文世昌也說:「將軍請講。」
馮金剛俯在二人耳際小聲嘀咕了幾句,二人同聲讚道:
「好計,好計!」
原來馮金剛早已算定小太監往北決不往南,因此他拋開東南兩個方向不管,只在往西往北兩個方向的沿途,各家旅舍館驛等全都安置了密探,發現情況,立即上報,不許私自採取行動。
小太監一口氣跑出去百八十里,前面有個村莊,他到一家門口停下,估計追兵被他拉下足有五十里遠近,因而四周看了看沒啥動靜,這才敲開門要了碗水喝,順便也飲了飲馬匹。
走了半天的路程,小太監腹中覺得有些飢餓,本想給這家主人討碗飯來吃,奈何張了幾張嘴也未能說出,說到底總是臉面上抹不開,他上皇家出來的人,怎好意思腆著臉向人家討飯來吃?只好餓著肚子又繼續前行。
時至初秋日,滿地不見金黃,樹葉都枯萎了,天災人禍,莊稼稀稀拉拉,路上行人也難見一個。小太監久居深宮又怎能知道百姓的疾苦,昏君無能,奸相橫行,表面上看似風平浪靜,實際上風起雲湧,正在醞釀著一場倒旗易幟的革命。貪官污吏只管拚命地搜刮民脂民膏,土豪劣紳巧取豪奪,處在最底層的黎民百姓如臨水火,個個叫苦不迭。雖處和平年代,卻難享安逸的生活,糠菜半年糧。多虧了國人的忍耐性極好,不到萬不得一,不會逼出一個李自成出來。
小太監不敢走大路,沿著鄉間小道,順著西北的方向,一路走來想找家館舍歇息一晚,最終也未能如願。不知不覺間到了傍晚,他不敢繼續前行,胡亂進了一處村莊,依然是上前敲門,見開門的是位老婦人,他開口就說:
「老媽媽,我是位過路的客人,實是找不到宿頭,想在你家借宿一夜,請給我搞些吃食,再喂餵我的馬匹,明日我多給你些銀兩就是。」
老婦人見說,急忙擠眉弄眼的,推托說:「不可不可,我家房小屋窄無法容你,你還是另尋一家!」
小太監不悅,正要說話,忽見院中出來一個牛高馬大的漢子,年歲也就在二十出頭,面相兇惡,說話卻極是和氣,說:
「娘,人家大老遠的來,想在咱家住一宿,這個方便也不給呀?」
說罷,年輕人自去牽馬招呼小太監進院。
小太監分明看到老婦人在搖頭歎氣,一臉的無奈。
半夜的時候,小太監突然驚醒,腦子裡一片混亂,想回憶昨日發生的情況卻怎麼也回憶不起來,他只記得只喝了一碗水,以後的事就不知道了。他用力一掙,方才知道身子被扎滿了繩子,捆得五花大綁,休想挪動半分。小太監自歎道:
「想我也是一朝重臣,也曾帶兵打仗,為國出力,不說叱吒風雲,風光倒是風光了幾時的,未曾想卻陰溝裡翻船,命喪這荒辟小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