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不少,今天剛剛好三十號。」
覃智燁不理她。
「老闆,我很久沒逛街了。」
繼續不理他。
「老闆你沒有事吧,我不就是問你要工資嗎?你至於氣成啞巴嗎?」
他微微笑了笑,嘴邊那性感的弧度看癡了苗飛飛的眼,「想花錢了?」
苗飛飛義無反顧地點點頭,「日思夜想啊老闆。」血汗錢吶。
「你除了想錢,還會想什麼?」
「想……想家啊。」
「還會想什麼?」他咬著牙不死心地問。
「家裡的菜啊。」
「還有呢?」想一口咬死她。
「……來福。」
「來福是誰?」
「……我以前養的狗。」
十秒以後,有人豁得推開門走進去,臉黑得能擠出一鍋芝麻糊。
「哎哎,老闆你別走呀,三十號了,真的三十號了啊。發那個啥啥吧?」某人置若罔聞,深情呼喚著。
某人恍若未聞,直接臭著一張臉上了樓。苗飛飛又再次站在原地流淚滿面,黑心老闆拿著鞭子催促農民工加班,最後不給加班費還拖欠工資!
第二天一大早,玉姨就笑瞇瞇的遞給她一個信封。苗飛飛嘴角樂開了花,吃完早餐就偷偷的躲在一角數錢去了,數了一遍一遍又一遍,正在一百張大紅色的毛爺爺啊,她覺得自己太幸福了,這個工作她太喜歡了,她決定了,再也不曠工翹班了,她還決定要搬進來二十四小時貼心照顧覃向晨這個小祖宗,她可是她的搖錢樹啊。
覃智燁晚上回來的時候苗飛飛正認命得蹲在地板上當青蛙媽媽,身邊蹲著一隻小青蛙,她呱一聲,小青蛙也呱一聲,她呱呱呱三聲,他呱呱呱三聲。而她的台詞是,「呱呱,孩子,今晚想媽媽抓什麼給你吃呀?」
小青蛙的台詞是,「媽媽,我要蚊子咖喱飯,中午的蒼蠅披薩太鹹哦。呱呱」
然後下一句她的台詞是,「寶貝,不能挑食哦,挑食了就沒力氣呱呱了哦。」
覃智燁靜靜在邊上看完這整齣戲,也不出聲打擾,工作一天後看到這溫馨的一幕,驅走了些疲憊。望著兒子天真渴望的笑臉,親暱得對著苗飛飛喊「媽媽」,他的笑容漸漸有些苦,忽然覺得自己和文清都十分殘忍,殘忍到不能給向晨完整的童年。
他有些愣神。
轉瞬後,向晨親暱得抱住他大腿,他才回神,抱起小青蛙,面目慈祥,「待會和爸爸演嗎?」
覃向晨興奮得點點頭,朝抹汗的苗飛飛招招手,「青蛙媽媽也要來。」
苗飛飛已經累得直不起腰,苦著臉擺手,只能哄說,「兒子乖,青蛙媽媽要去買菜,再不去,新鮮蚊子就被壁虎大叔批發走了。」
暮色西沉的時候,覃智燁送苗飛飛出門,苗飛飛如曬乾的西蘭花,一心回去洗完澡到床上挺屍十個小時。
覃智燁見她眉眼間遮不住的倦意,有些過意不去,「辛苦你了。」
苗飛飛惆悵得望一樣浮雲流動的天邊,很有心得得說道,「我有個很深的感觸。」
「是什麼?」
「將來我死活都要生個安分的孩子。」
覃智燁不自禁得嘴角彎起,「那可說不定。」
這一晚,苗飛飛在蜂擁而出的汗水中欲仙欲死。
星月夜,於是出現這樣一個場景:一個女人,一個汗流浹背面目猙獰的女人頻頻爬上爬下,在噴灑的水龍頭下一遍遍洗澡,嘴上絮絮叨叨:你們有空調算什麼,老娘有水龍頭!……。你們有電風扇算什麼?老娘有水龍頭!……你們有男人抱算什麼,老娘有水龍頭!
那晚苗飛飛糊里糊塗睡了兩三個小時的囫圇覺,練就了一身邊睡覺邊抹汗的高超本領,半醒半睡間甩一把熱汗,牆壁上隨即被汗星子劃出一道淺淺的弧線。
苗飛飛突然很想念覃智燁的空調臉,她頭一回認識到,被人活活冷死的感覺,是那麼的爽到銷魂。
想死那台美美的空調了。
星期一的早晨在苗飛飛半瞇的熊貓眼中遲遲來臨。因為投資者悲觀的預期,全球原油期貨市場全線下跌,股市早盤暴跌70點,投資者離場情緒頗高,而場外觀望氣氛足,下午股指繼續下挫,以大跌101點收盤。
苗飛飛的四隻股票有兩隻又重重摔在地板上,窮人苗飛飛成了綠眼蒼蠅,已經不知道該飛向哪裡,一門心思只想撞死在地板上。
覃智燁走進客廳的時候,第一眼就見苗飛飛落水狗似的蹲在沙發旁,嘴唇蒼白,手死死攥著手機,雙眼卻迷茫得望向遠方,非常忘我得沉思著。
覃向晨跟父親親熱了一會,放開他的手,自顧自得蹲在神遊的貞子旁邊,也擺出了茫然若失的眼神,兩人相同的姿勢相同的眼神,讓覃智燁失笑。
只不過一個是耍寶,一個是真有憂傷。
貞子顧自憂傷,沒有察覺到覃智燁的靠近,覃向晨好奇問她,「飛飛,你這樣蹲著不累嗎?」
苗飛飛木然搖搖頭。
「你怎麼了?」
苗飛飛木然搖搖頭,緩緩並語重心長得說,「向晨,你長大以後,要聽飛飛一句話。」
「什麼?」
「珍愛生命,遠離股票。」
「股票是什麼東西呢?」
「股票就是山上跑下來的野貓,把老鼠趕盡殺絕,最後老鼠窮得買不起內褲穿。」
「那誰是老鼠呢?」
「我。」
「可是飛飛,你不是一隻猩猩嗎?」
有人黯然神傷,有人在身後偷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