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雲兒買了很多花,陽光不由奇怪地問:
「全是菊花,你這是要去拜祭誰呀。」
雲兒明知道自己要說出的話,會像一顆石子投入湖心,掀起波浪,還是淡淡地說: 「他走了整整一年了,我想到他墳前看看。」
陽光的心咯登一聲,然後變得拔涼拔涼的,他掙扎著問:「他是誰?」
「你知道的。」雲兒正視著他, 自從他們在一起後,那個名字就成了他們永遠的夢靨,從來不提起,但是永遠也不會忘記。
「那個壞蛋,你為什麼還要去看他。」陽光顯得有些激動。
雲兒回到自己身邊,只要好好地和自己幸福地生活就好了,為什麼還要去面對那些曾經的傷痛呢。就像是把已經結痂的傷口,重新揭開,雲兒流的是淚,陽光心裡流的是血。
「不,你不許去。」 陽光一直以為雲兒和自己一樣,是恨透了他的。
沒想到在他的死忌,她還會買了花去看他,這太可怕了,難道她對經理是有過愛情的。
這樣的想法,讓他變得有點歇斯底里。就算雲兒的潔白曾經被玷污過,但是她的心應該是純淨無瑕地想著自己才對,這樣才是他的好媳婦。
看著陽光青筋爆出的樣子,雲兒的心迅速沉入谷底,是無邊無際的黑。 陽光其實從來沒有放下過她和經理的往事,不然的話,時隔一年了,逝者已矣,他完全可以微笑著面對。
他在接受自己的同時,刻意地把所有的往事都抹去。 但是發生過的事情就是發生過,總會在生命裡留下深深淺淺的痕跡,怎麼能像粉筆字一樣擦掉呢。所以只要涉及到經理的時候,比如在酒吧裡,老大說起,比如自己現在說起,他都是這麼難以接受。
「我一定要去。」雲兒固執地說。
說實話,如果陽光肯陪她去,甚至只要答應她去,她也許就不去了。 這開始只是一個局,用來試探陽光的真心。只是深陷裡面,不只是陽光還有她自己。
看著雲兒走出門的一瞬間,陽光像一隻抓狂的野獸:「既然你心裡放不下他,那麼這個家你就再也不要回來。」
雲兒轉過身來,像是看著外星人般看著他,那樣絕望的眼光,讓陽光感覺到不寒而慄。他開始後悔自己口不擇言,那一瞬間,他甚至想要妥協。
但是還沒等他開口,雲兒已經捧著菊花,用近乎決絕的姿態離開。等到陽光追了出去,她已經上了一輛出租車。 陽光是知道經理葬在哪個墓地的,他愣在那裡,自己究竟要不要去……
站在寂靜的墓地,這裡三百六十五天,除了清明和冬至,都是冷冷清清的。
活著的人都在熱熱鬧鬧地活著,每天為了工作,為了房子,為了票子,在鋼筋水泥的叢林裡生命不止,戰鬥不息。 哪裡有時間天天去掛念死去的人呢。
只有在特定的節日裡,人們才會佷應景地,有那麼一點點對親人的哀思。
把菊花插在經理的墓前,雲兒覺得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她是恨經理的,非常非常恨,恨得希望親手殺了他。似乎只有他的血才能夠洗淨自己身上的污點。但是她親眼見證了他的死,痛快的背後,又藏著一絲淡淡的淒涼。
「好好休息吧,你終於可以安靜下來了。」雲兒輕聲地說。
經理這一生都在追逐金錢女人,到頭來呢,也不過是塵歸塵,土歸土,化成了一縷亡魂。
身後傳來腳步聲,雲兒驚喜地回頭,難道是陽光……
是一個陌生的男人,她淡然地繼續擺好菊花,原來也是一個掃墓的人。
陌生男人走到她的面前溫和地問:「你好,請問你是張雲兒女士嗎?」
雲兒被他給嚇了一大跳,在這寂靜的墓地,出現這個神秘的男人,還準確無誤地叫著她的名字。這未免有點太詭異了,她的後背開始颼颼地冒著涼氣。
她看了男人地上的影子一眼,是有影子的。那麼是真正的人,不是什麼出去遊蕩的亡魂。
「是的,請問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雲兒反問道。
男人拿出一張照片遞給雲兒,雲兒一看是自己的照片,不由奇怪地問:「這是我的照片,怎麼會在你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