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鳶依舊是流蘭樓的花魁,容成樺依舊做他的王爺。
忘掉痛苦,一切看起來都那麼正常。可是她騙了所有人,卻騙不過我們無常的眼睛。梓鳶的酒,並沒有喝下。她用普通的一壺梨花釀替代了桃花酒,所以她醒得比容成樺早。她請人把容成樺送回王府後,打開了她房間裡的一個櫃子。櫃子裡,是一隻做工很精細的紙鳶。
帶著那只紙鳶,她又去了那個開著白色芍葯花的地方。一年以後,一切都改變了太多太多。唯有這片地方,彷彿與世隔絕,還是那麼安詳,寧靜。那些薄弱的花瓣感觸到灼灼的熱量,曲捲起來,帶著隱忍和不甘——她點燃了那只紙鳶,沖天的火光燃盡所有的執念。紙片帶著火星乘風而四處飛揚,灰燼如同染髒了顏色的雪花一樣飄下。等到塵埃落定,浮生盡歇,還有什麼是不能忘卻的?
回到流蘭樓,她依然是花魁,依然只是聆聽著姐妹和男人們的調笑,依然一個人靠在窗邊染著蔻丹。時間點點滴滴地流淌,她心裡的傷口在一點一點癒合。直到一個月後的某天,在流蘭樓上聽到樓下的一陣怒喝。目光不自覺地就被吸引了過去。
「滾開!」然後另一個好聽的男聲在說,「你當真什麼都記不起來了?第一次帶你來這裡的時候,你也是這麼不憐香惜玉地對這些美人的。」
「我什麼時候來過這種地方了?回去看大哥怎麼收拾你。本……我才不要陪你來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你硬拉我來。」
「哈哈,他早知道我天天來逛這種地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不過我倒是很奇怪,你是什麼時候跟那隻狐狸關係那麼好了……」
再次看到他,她心裡五味雜陳。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交集,容成燁卻把他再帶了過來。
「容成樺!」驕橫的女聲霸氣得讓整個流蘭樓都安靜了下來。容成是皇姓,人人皆知,更何況她還吼得那麼大聲。「你居然敢背著我來逛青樓,膽子太大了吧你!」梓鳶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那個女子一身俏皮的鵝黃色,說不上傾國傾城,只是很清秀,一雙眸子帶著活潑的靈動。此刻,她正嘟著嘴不滿地看著容成樺。
所有人都一臉瞭然的樣子,哦,自家娘子捉姦上門來了,皇家的家務事啊,為了小命我們還是不要聽的好。片刻之後,流蘭樓又是一片喧鬧。
容成樺一臉無奈地站起身。「你怎麼來了。」「我怎麼就不能來啊,就允許容成燁那個混蛋帶你來逛青樓嗎?」說著,手就揪上容成燁的耳朵。旁邊的容成燁陣陣哀號,「祖宗啊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啊!疼…疼疼疼!你就放過我吧……」他哪敢還手,他要是敢傷這祖宗半分,容成樺能直接要了他的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讓他想起那個什麼梓鳶嘛。拜託,現在在他身邊的人是我哎!」說罷,她踮起腳尖環住他的脖子,宣告她的所有權。
容成樺很配合地環著她的腰,「沒錯。那個梓鳶,你說了那麼多次,可是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容成燁突然不再嬉皮笑臉,只是仰起頭灌下杯裡的酒,低頭時,掃過樓上那個瘦削的身影,那個美麗的臉孔讓他分外熟悉。至少在他心裡,他只承認梓鳶是他皇嫂。
梓鳶看著那名嬌笑的女子窩在容成樺懷裡撒嬌,和他鬥嘴,勾起了嘴角。這樣何嘗不是一件好事,他忘掉了她,忘掉了失去孩子的痛,他現在擁有一個終日給他帶來快樂的女人,這有什麼不好?
她款款走下樓梯,妝並不濃艷,只是上了點胭脂掩蓋蒼白的面容。紅色的輕紗披在身上,隨風輕飄。她沒戴過多的飾物,只是發上唯一的一根玉簪明顯是皇家之物。走到那對男女跟前,她微微欠了欠身。「我是梓鳶。」容成燁當做什麼都沒有聽見,自顧自地喝酒。容成樺還是一臉風輕雲淡,倒是那名女子最激動,「好漂亮……喂喂,容成樺,她是你老情人?」她輕笑,老情人這個稱呼,看起來真的很適合她。
「我不認識她。」他摟著她腰的手漸漸收緊。他在恐懼,他不知道為什麼,見到這個叫梓鳶的人,就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他怕他曾經真的和她有過什麼。此刻懷裡的這個人,才是他的全部,他不容許任何人有一絲一毫地對不起她,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