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黑暗中，只聽到一聲尖叫聲，房間正中央的一張大床上，一個身影「嗖」地一聲從床榻上坐了起來。
楚佩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好一會兒才平復方纔那個噩夢所帶來的震撼。待平復好呼吸，楚佩環顧四周。黑漆漆的房間裡，伸手不見五指。透過身側的窗簾擋住的窗戶，可以感知外面的天色已暗沉下來。她抬起手，扭開床頭櫃上的檯燈。
檯燈的燈光一下子將整個房間照的通透，在床上呆坐了好一會兒。楚佩覺得肚子有些餓了，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拉開門，走出房間。
往常這個時候，楚顏一定早就回家了，她不會讓她餓著肚子。做晚飯後，她會敲門喊她吃飯。可是今晚上，家裡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這種黑暗的寂靜，讓楚佩覺得分外的可怕。她想起之前，楚顏在病房裡對她說的。一個人待在家裡，晚上怕黑，她就躲在被子裡哭。哭了整整兩天，還是沒有人理的經歷。心裡，驀地有一種窒息一般地疼痛。
從來，生活上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即使沒有媽媽在家，有的是僕人供她使喚，供她差遣。如今住在這個窄小的公寓中，方才明白她姐姐所過的生活。
悔恨，就像是從內心滋長出的毒蛇，一下子吞併了她所有的理智和感官。楚佩搖搖晃晃地走到沙發前，坐下。
她恍惚地想起，剛才在睡夢中支離破碎的夢境。夢境中，楚顏被一輛大貨車，「砰」地一聲，狠狠地撞了出去。那畫面，如此真實……
一想到此，她的心就不停地輕顫著。
時間，緩慢地流逝著。分分鐘，都顯得那麼煎熬。凌晨十二點，楚顏依舊一個電話都沒有打回來。這對一向很喜歡向楚佩報告行蹤的楚顏來說，很不尋常。
楚佩也不免，有些擔憂起來。
回房間，拿起自己的手機，想給楚顏打電話。卻不想，手機接通，傳來的確實人工服務的聲音——「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掛了機，楚佩又撥了過去。電話裡，依舊是人工服務的聲音。楚佩心中越發的憂慮起來，她沒有楚顏的朋友的電話。唯一所知道的，就是林西漾。想到林西漾，楚佩也不敢再耽擱，拿著手機給林西漾撥了過去。
誰知，手機裡傳來的，還是人工服務的聲音。
一晚上，楚佩就在擔憂中度過。隔天一大早，她不敢再在家裡耽誤下去。隨便拿了一個外出包，就出門去找楚顏去了。
下了公寓，她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上了車，她直接吩咐司機開車去林西漾的公寓。
她現在，所能求助的人，唯有林西漾了！
出租車到達林西漾住的花園小區後，楚佩在下車時，才發現自己竟然把錢包落在家裡了。她心裡微窘，抬頭看著前面開車的司機，輕聲說道：「那個……我忘記帶錢了！」
「小姑娘，你這是在忽悠人嗎？幾十塊錢你都沒有，你騙誰呢？」那司機聽到楚佩的話後，大聲嘲諷道。
「對不起，我真的忘記帶錢包了！」長這麼大，楚佩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她垂著頭，看著司機小聲地說道。
「那你不是來這邊找朋友嗎，你趕緊給人家打個電話，讓對方送錢過來，不就是了嗎？」司機轉過頭，看著楚佩出主意道。
「哦，好好！」楚佩連忙拿出手機，給林西漾撥電話。卻不想，林西漾的電話，仍是在關機狀態。
在楚佩正愁得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出租車外面，突然間走過一個熟悉的人影。楚佩瞧見那人，連忙推開車門，對著那人的背影大聲喚道：「林伯母，林伯母！」
那人，正是林西漾的母親。聽到楚佩的叫喚聲後，前面走的林媽媽轉過身，帶瞧見對著自己使勁招手的楚佩之後。林媽媽皺了皺眉頭，走上前，不解道：「有什麼事情嗎？
「林伯母，你能借我一點錢嗎？我出門忘記帶錢了，你可不可以……」楚佩神情窘迫地看著林伯母，低聲哀求道。
林媽媽聞言，眉宇間的皺褶越發的深刻起來。她走到駕駛座旁，給楚佩付了車資。
「那個，謝謝林伯母！」一向覺得別人為自己付出是理所當然的楚佩，首次跟人道謝，雖然說得有些彆扭。
「我耳朵沒聽錯吧，真是稀罕了，佩佩竟然跟我道謝了！」林媽媽的聲音中，透著幾許諷刺的意味。
楚佩深知，自己之前做過很多讓人很討厭的事情。所以聽到林媽媽的這番話後，她垂下頭，也不敢再說話。
「你怎麼來這裡了？」林媽媽看楚佩一副受教小媳婦的樣子，說真的她還真有點不習慣。畢竟，之前為了討好她，她可是一把老臉都丟盡了。
「我，我來找西漾哥哥！」楚佩小心翼翼地回道。
「找西漾？」林媽媽一聽，心裡就不樂意了。孫家既然垮了，她就不想再讓自己兒子跟這個千金大小姐在一起了。她可是很清楚，這千金小姐一直以來，都是把自己兒子當傭人使喚的。
「是的！」楚佩點了點頭。
「佩佩，我之前一直沒有跟你好好聊過！以前我知道西漾喜歡你姐姐，但是礙於你是孫家的千金大小姐，為了西漾的前途，我親手拆散了西漾和顏顏的事情。如今你也不是什麼孫家的千金了，而西漾卻被你們孫家連累地接二連三被傳召進警局，就當我求你，我求你好嗎？離開西漾吧，別再來禍害他了！」林媽媽目光哀求地看著楚佩，說道。
「林伯母，你在說什麼啊？」楚佩聽到林媽媽的話後，心裡委屈極了。
「佩佩啊，不是我說你，你仔細想想，你跟你姐比起來，你哪點比的上你姐。沒了孫家，你就是個廢物。連打車需要帶錢這種小事，都不知道。我林家供不起你這樣的千金大小姐，你就饒過西漾吧！」林媽媽很實在，他們林家是小門小戶的人家。如果楚佩還是孫家大小姐的話，一切還好商量。但是楚佩現在一文不值，他林家這種小門小戶的人家就供不起她這尊大佛。
「我只是忘記了帶錢打車，我沒有什麼都不懂，我也不是廢物。我會努力適應現在的生活，為什麼你連一次機會都不給我，就趕我走呢？林伯母，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可喜歡我了，不是嗎？」明明以前，她每次去林家，林伯母都拉著她的手，問這問那。可是為什麼孫家垮台了，連林媽媽這樣的人，都嫌棄自己了呢。
「你要我說幾遍啊，那是因為你是孫家的大小姐。如果沒這個頭銜，你真當我會瞧得上你？你也不想想，你是孫家大小姐的時候，有多瞧不起我！」憶往昔，楚佩的所作所為，林媽媽心裡很是怨恨。所以嘴上的話，不免無情了一些，「佩佩啊，我也不是想說你，你好好想想你以前做過的事情，你是怎麼樣對你姐姐的？你在吃香的喝辣的時候，你姐姐可是沒有半點好日子過。如今你孫家遇了難，你卻要回過頭來拖累你姐姐。你好意思啊，如果我是你，我寧可去死。你姐姐已經很辛苦了，你還要讓她養你。她是上輩子欠了你們啊，這輩子還要接二連三地背負這麼多的債！」
林媽媽說完，正打算離開。這時，住在這邊附近的一個與林媽媽相熟的鄰居瞧見站在馬路邊上的楚佩和林媽媽後。笑瞇瞇地湊上前，跟林媽媽打招呼，「呦，林媽媽啊，這不是你那個有錢的媳婦嗎，怎麼站在這邊說話啊，不進去幹嘛！」
「什麼媳婦啊，姜大嫂，你誤會了。我們西漾沒出息，可攀不上這根高枝。他們啊，早就分手了！」林媽媽轉過頭，當著楚佩的面，大聲地回應道。
楚佩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林媽媽和那個鄰居一邊聊天，一邊走遠的身影。心在這個時候，漫過一陣鋪天蓋地的絕望。
難道她不是孫家千金大小姐，就沒有生活的價值了嗎？
林媽媽說她拖累她姐姐，想起姐姐這些年來的生活，她突然間有種罪惡感。雖然林媽媽說的很難聽，可是她並沒有說錯一句話。
確實，她在過好日子的時候，沒有半點想到姐姐，反而處處地想方設法羞辱自己的姐姐。如今落了難，才來向姐姐求救……
不該的，她不該這樣的……
——
青台市市中心，二十樓的天空，青碧如洗。楚佩單薄的身子端坐在陽台上，手裡握著手機。大風掀起她身上潔白的裙角，她仰頭看著天空。飄渺的聲音，隨著刮起的秋風，蕩了開來，依稀地能聽到一聲——
「姐……對不起……原諒我的不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