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現在才知道,我的爸爸居然是屍骨不全!」葉謙哭的泣不成聲。
齊天輕輕的拍著葉謙的後背,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果如凌雲所言,捐獻肝臟不是凌志本願的話,那麼無論從醫學倫理還是從社會道德上,葉萬城剝奪別人的肝臟都是不被支持的,可是,逝者已矣,誰又能知道凌志不是自願的呢?屍骨不全,自古是難以接受的,可是,如果,那本來就是別人的東西呢?誠如凌雲所言,凌志的屍骨不全,又該去找誰負責?這世上的事,也許本就沒有誰對誰錯,只在本心而已!
「我現在才知道,沈浩居然是那樣的人,這個世界上是不是每個人都帶著面具?凌雲是,沈浩是,我還能相信誰……」
對於沈浩,齊天的震驚在葉謙之上,而失落更是在葉謙之上。
當看到沈浩和祁小玉十指緊扣並排躺在床上的時候,齊天就覺得很奇怪,以沈浩的為人怎麼會這麼做?他不是一個輕易向命運屈服的人,卻沒有想到有這樣的內情,祁小玉的愛和無時不在的內疚,促使他做了這樣的決定,殉情而死總比伏法而亡,要煽情的多,要好聽的多……
從入院以來,齊天就把沈浩當成偶像,當成奮鬥的目標,眾人眼中的沈浩,醫術精湛、為人謙和、關心下屬、視患者為親人,甚至為了改善醫患關係做著不懈的努力,誰又能想到他在背後是這樣一個齷齪陰暗的人?
人難道真的可以一分為二麼?沈浩的醫術絕對沒的說,直到現在,他還保持著國內肝膽聯合移植患者存活時間最長的記錄,可是,人品呢?究竟什麼是人品?他對患者仁,他對朋友義,他對同事禮,他對業務智,他對祁小玉信,可是,他卻猥褻屍體,他借刀殺人,他到底是好是壞?人到底是一個多麼複雜的動物?
「齊天,接下來凌雲就要對付你,你要小心點。」
齊天微微一笑,說道:「我做事問心無愧,他這算是宣戰麼?我倒想看看他有什麼本事!」
「不,齊天,他是個小人!你……」
齊天搖了搖頭,說道:「凌雲雖然偏激甚至狠毒,但是,無論你父親還是沈浩,都給了他可乘之機,正如他自己所說,他不會笨到去觸犯法律,而我,我想看看他能抓到什麼把柄!」
「可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葉謙,長了芥子,早晚要出膿的,這件事終究會有個結局,不管怎麼樣,就讓我把他結束吧!」齊天輕輕的摟住葉謙,說道,「葉謙,以後讓我好好照顧你,好麼?」
葉謙看著齊天,不禁苦笑,這句話,自己已經盼了好久,如果他早早的說出來,該有多好,可是,現在……
葉謙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齊天,我真的很怕,我怕婚姻,我也怕……男人,再說,我是個離過婚的女人!」
齊天曬然一笑,說道:「你離過婚,我呢?我雖然沒有離過,可是,和離過又有什麼區別?也許,我們只有經過感情的洗禮,才能明白自己心裡到底愛的是誰,不是麼?」
「我真的害怕,你給我點時間,好麼?」葉謙面色蒼白,眼神中是無限的恐懼。
齊天將葉謙緊緊的摟在懷裡。
這個女人,自小衣食無憂,任性胡為,像個高傲的公主,可是,現在,婚姻失敗,父親離世,家道中落,身世迷離,甚至一直活在別人的圈套中,對父親的內疚,對凌雲的仇恨,對婚姻的懷疑,對未來的恐懼,足以讓她內心的信念產生動搖,也許只有時間才是療傷的良藥……
葉謙端著托盤走進病房。
「來,范大爺,我們輸液了!」
「等一下,」一個年輕小伙子說道,「我們不要你輸液。」
葉謙微微一笑,說道:「好,您想要誰輸呢,我去幫您叫。」
葉謙知道,這一定是病人家屬聽說了那天晚上的事,試想,又有誰願意讓一個精神有問題的護士輸液呢?這件事說也說不明白,葉謙索性不再解釋,她已經不再是那個任性的小女孩,她知道一個成熟的護士該怎麼和病人溝通。
「哪個護士都可以,我們就是不想要你給輸。」
「好,您稍等!」
葉謙端著托盤想走,胳膊卻被抓住了,她回頭一看,卻是齊天。
「范大爺,您相信我麼?」齊天彎下腰問道。
病人點了點頭。
「葉護士是個很好的護士,她沒有任何問題,我們不會這麼不負責任的,我們和您一樣,希望您能早日康復,能早日出院,就讓葉護士給您輸液好麼?」
病人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
齊天轉過頭向葉謙點了點頭。
輸液很順利,葉謙調好速度,微笑著說道:「范大爺,您要是有什麼不舒服,就喊我們!」
病人點了點頭。
葉謙端著托盤出去了。
「聽說就是這個護士吃藥自殺。」
「聽說她就是葉萬城的獨生女兒,他們家很有錢的。」
「那她怎麼還來做護士?不是精神真的有問題吧?」
「什麼啊,聽說她不是葉萬城的女兒,她是抱養的。」
背後的議論議論隱隱約約傳來,葉謙微微一笑,靜靜的離開了。
經過了這許多的變故,葉謙似乎突然長大了。
這個世界真的是豐富多彩,有的人為利,有的人為名,有的人為恨,有的人為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每個人都在這俗世中掙扎著。蜚短流長,固然可恨,可畢竟只是生活的作料而已,永遠成不了生活的全部,沒有作料的生活會很乏味的。所謂清者自清,不是一種無奈的姿態,而是一種生活的態度,人生苦短,還是應該為自己而活,該愛則愛,該恨則恨,又何必計較太多?就讓那些作料為生活添味喝彩吧……
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葉謙一回頭,一路小跑的正是剛才那個家屬。
葉謙心裡一緊,趕緊站了起來。
「怎麼回事?」葉謙迎了上去。
「我爸爸渾身癢,身上還長了很多疹子,你是不是輸錯藥了?」病人家屬氣急敗壞的喊道。
「齊天!」葉謙一邊喊著,一邊朝病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