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人詫異的目光同時轉向了歐陽南。
歐陽南不以為意的繼續說道:「尹凝,我不否認你是個好護士,但是,你是個好老婆麼?是個好媽媽麼?甜甜從小到大,除了產假的四個月,你看過她幾天?也許,一個女人,當她決定把生命交給這頂燕尾帽的時候,就不會再有完整的家庭生活了!」
尹凝不禁尷尬的低下了頭。
歐陽南說的不錯,剛結婚的時候,尹凝為了熟悉業務,幾乎整天泡在科裡,後來,提了護士長,科裡的大事小情更是離不開她,家裡的事,幾乎全部拋給了歐陽南,他可以說是既當爹又當媽,雖然時有抱怨,但是,一家人還是幸福的,可是,沒想到,他居然在南春面前說出這番話,這讓尹凝非常彆扭,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歐陽,你這話可就錯了,」南春笑道,「照你這樣說,我們做護士的豈不是嫁出去了,那還有誰會做護士?」
「我也是學醫的,我本來以為護士很高尚的,尹凝可以說把絕大部分精力都獻給了護理事業,無論從我本身還是從護士家屬角度講,我都應該支持她,我實際上也是這麼做的,可是,你們得到患者的理解了麼?」歐陽南淡淡的說道。
尹凝和南春不禁苦笑。
護士,花一般的女人,卻幹著又髒又累卻又有著技術含量的活,但是,卻得不到患者甚至社會的理解和尊重,有的時候,患者出院的時候,能夠給她們一個微笑或者說句謝謝,她們甚至感動的熱淚盈眶,到底是誰,造成了這種狀況?
「爸爸媽媽,南春阿姨,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不懂呢?」甜甜見爸爸一直不給她螃蟹肉,不禁天真的問道。
三個人不禁相視一笑,心中卻都是一陣酸楚。
時過境遷,加上感情紛雜,三個人早已沒有了以前的默契,加上這個有些沉重的話題,縱然有著甜甜的天真無邪,這頓晚宴還是草草結束了。
尹凝眼看著南春坐上出租車,這才轉過身,說道:「歐陽,我們走走吧?」
歐陽南和尹凝一人拉著甜甜的一隻手,兩個一小三個身影,在燈下拉的很長……
「歐陽,今天怎麼想起和南春說這些?」尹凝終究還是問道。
「我是想讓南春有個思想準備。」
「我知道,我欠你們父女倆很多,可是,南春畢竟是個外人,你這樣說……」
歐陽南一笑,說道:「尹凝,事實就是如此,再說,我們和南春是同學,你和南春又是好姐妹,她又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也不能算是外人吧?」
「你……」尹凝像個犯了錯誤的小女孩,想要反駁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尹凝,這麼長時間都過來了,再說孩子都這麼大了,我會照顧好家裡的,你儘管去做你的好護士,其實,我是替你不值,我也知道你也很為難……」
「謝謝你,歐陽……」尹凝望著身旁的丈夫,眼裡閃著晶瑩的淚花,「如果,讓你再選一次,你會選我麼?」
歐陽南微微一笑,說道:「我會選你,但是絕對不會讓你再做護士!」
尹凝一愣,卻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傷,只覺得心中的酸楚慢慢的瀰漫到全身……
甜甜似乎根本不管大人在說什麼,她在爸爸媽媽中間又蹦又跳,有時甚至打起鞦韆,似乎,只有孩子才是最快樂的……
「小姐!」門衛恭敬的鞠躬。雖然葉萬城去世了,但是公司依然和葉謙脫不了干係,公司的職員對葉謙還是一樣的恭敬,只是眼裡似乎多了意思憐憫。
葉謙胡亂點了點頭,心煩意亂的朝董事長辦公室走去。
就算是葉萬城在世,葉謙也很少來公司,她不喜歡公司這種氛圍,在這裡任何人都對她點頭哈腰,可是,就算是這裡的一名保安,到了醫院,也可以對護士大呼小叫,到底什麼是尊重?社會地位?錢?利益訴求?總之不會是職業高尚與否。
這次,如果不是遺囑的事,她也絕對不會來公司,但是,事情已經明瞭,她就算再不情願也不可能再做藏起腦袋的鴕鳥,她必須向凌雲問個明白……
葉謙怒氣沖沖的推開門,不禁愣住了。凌雲正靠在辦工作上,雙手抱肩,似乎正在等著她。
「你來了?」凌雲微笑著問道。
「你知道我要來?」
「我當然知道,這件事除非你不願意深究,如果想知道肯定能知道,岳父大人在天有靈也應該很欣慰,他的女兒已經不再是個單純任性的小女孩了!」
葉謙冷笑一聲,毫不客氣的坐在老闆椅上,說道:「你還知道岳父大人?你篡改遺囑,你對得起他麼?你對得起林夕月麼?你對得起我麼?這幾天,你居然還能踏踏實實的睡在我身邊,凌雲,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葉謙,確切的說,我只是篡改了一部分遺囑,關於家庭那一份我沒有動,我改的只是公司這一份,」凌雲倒了一杯水放在葉謙面前,繼續說道,「葉謙,你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而我呢?我家境貧寒,父親早亡,母親含辛茹苦把我們兄弟兩撫養長大,也不幸病逝,哥哥為了供我出國讀書,犯罪被正法,葉謙,你覺得你現在很痛苦,如果這些事中的任何一件發生在你身上,你受得了麼?」
葉謙不禁楞了,她只知道凌雲是個孤兒,卻沒想到他的身上居然還有這麼多的不幸!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有的人很有能力,缺的是機會,可是,他這一輩子可能都沒有機會。有一個詞叫做階層固化,你明白麼?官員的兒子就算是白癡也能有個好工作,而農民的兒子就算再優秀,能擠進上層的也是鳳毛麟角,這就是現實,不同的階層,就像是兩條鐵軌,他們都為了未來努力著,但是,卻絕對不可能相交,低階層只能永遠仰望著另一個階層!」
「你給我說這些有什麼用?這跟你篡改遺囑有什麼關係?」凌雲說的這些葉謙當然明白,就算她是個護士,院長也會對她畢恭畢敬,而凌雲,現在在公司叱吒風雲,誰又能知道他當初只是個清潔工?
凌雲長長的歎了口氣,說道:「葉謙,你肯下嫁於我,我很感激,但是,我最感激的還是岳父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在對我瞭解並不深的時候,就能給我機會,讓我能有用武之地,這種魄力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
一說到父親,葉謙的眼眶不禁濕潤了,過往的種種,或喜或悲,或吵或鬧,還歷歷在目,甚至,這間辦公室還留著父親的氣息,卻早已天人永隔,造化弄人至此,怎不讓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