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謙拿著病危通知單跑出去，喊道：「哪位是病人家屬？」
「呼啦啦」圍上來一堆人。
「我是……」一個老實巴交的漢子說道。
「病人情況很危急，而且需要手術，這個是病危通知單，你們簽一下字，我們會……」
「我們不搶救了！」葉謙愣住了，遁著這個蒼老的聲音望去，是一個年邁的婦人，看樣子她應該是患者的婆婆或者媽媽。
「我們不搶救了。這下來得好幾萬吧？還不一定再能幹活生娃，算了。」婦人安靜的說道。
「婆婆，病人能救活的，你們怎麼能……」葉謙著急的說道。
「我們不搶救了，聽見沒？」婦人突然喊了起來，「那麼多錢，我們可以再娶一個大姑娘，我們不搶救了，我們沒錢！」
葉謙明白了，這個一定是婆婆。
「婆婆，她還能活……」
「我們不救了！」婆婆的臉上滿是堅毅。
「婆婆……」葉謙還是試圖說服她。
「你願意救就救，我們一分錢不會交！」婆婆怒氣沖沖理直氣壯的喊道。
搶救室和這裡一門之隔，那個患者還有呼吸還有心跳，也許，她能聽到這個婆婆的叫聲，也許，她為這個家立下過汗馬功勞，也許，她還在憧憬著美好的未來，可是，婆婆的一句話，決定了她的未來，她還那麼年輕……
難道廉價的生命，就可以隨意隕落，又是為什麼，自己的生命要交到別人的手裡，為什麼要別人決定自己的生死？
婆婆，你信鬼神麼？你說的話，神能聽到，你做的事，鬼能看到……
人在做，天在看的！
葉謙走進搶救室，靜靜的說道：「病人家屬放棄了……」
一屋子的白大褂詫異的抬起頭，不約而同的停下了手裡的工作。葉謙分明看到，患者眼角那滑落的淚珠……
葉謙呆呆的坐在桌子前。
「覺得很不能理解，是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尹凝坐在了葉謙旁邊。
「護士長，那個患者本來能活的，卻被別人決定了生死，這對她太不公平了！」
尹凝輕輕的歎了口氣，說道：「葉謙，我們只是護士，我們沒有決定權，我們只能遵從醫生的醫囑，而放棄與否的權利卻在病人家屬手裡，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病人的命運往往掌握在病人家屬手裡。」
葉謙無奈的一笑，說道：「我們拼盡全力，也沒能救回我爸爸的命，而，這個無辜的生命，本來能救回，卻被這樣絕情的放棄了，這個世界究竟怎麼了？」
尹凝輕輕的拍了拍葉謙的肩膀，說道：「葉謙，我們做好我們自己，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
葉謙點了點頭，心裡卻茫然起來，自己無怨無悔的走上了護理這條路，這到底是對還是錯？
尹凝走進辦公室，疲憊的坐在了椅子上，用雙手揉著太陽穴……
現在，走進護理陣線的大都是80後和90後，這些獨生子女，從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轉變到對病人生活護理，剪指甲、洗頭、洗腳，這個落差太大了。甚至，在家裡她們從沒有給父母洗過碗，洗過衣服，現在又要用微笑面對患者去進行生活護理，這真的是很難為她們了。當她們穿上護士服，戴上燕尾帽，她們再也不是現代人眼裡的80後和90後，而是天使，美麗的天使，太不容易了，角色轉換使得她們成熟了很多，像葉謙這樣的女孩能夠這樣為病人著想，她真的很欣慰！
再想想自己，從剛走出護校的懵懂少女成長到現在獨當一面的護士長，付出了多少，恐怕只有自己知道！這些年，別說陪老公陪孩子，甚至連做家務的時間都沒有，有多少次半夜被叫到醫院，又有多少次答應孩子去玩卻因為醫院有事而爽約，除了休產假的那幾個月，孩子基本是老公帶起來的，現在想想，真的是欠他們父女良多……
現在孩子大了，要上幼兒園了，入園難的問題再次擺在眼前，老公這些日子一直在跑這件事，可恨自己卻什麼忙也幫不上……
尹凝秀眉微蹙，不由得歎了口氣！
「護士長，歎什麼氣呢？」南春笑著問道，「難道是看上哪個帥小伙了？」
「去你的！」尹凝抽了抽鼻子，問道，「哎，你換香水了？下次記得不要噴這麼多，有你這樣的護士麼？」
「知道了，護士長大人。有什麼事啊，說來聽聽，看我能不能幫上忙。」南春乖巧的給尹凝揉著肩膀問道。
「哎，這不甜甜要上幼兒園了，可是家裡附近的幼兒園條件不好，歐陽的意思是要上個好些的，可是，我和歐陽就是普通的老師和護士，沒錢有沒勢，哪裡有門路去疏通，這些日子歐陽一直在跑這件事，可是……」尹凝無奈的搖了搖頭。
南春的眼睛轉了轉，不禁笑了。
「你笑什麼？」尹凝沒好氣的說道。
「尹姐，這事如果我要是幫你辦成了，你怎麼謝我？」南春得意的說道。
尹凝驚訝的轉過頭，一把抓住南春的胳膊，問道：「你真的……能辦成這件事？」
南春認真的點了點頭。
其實，對於見不見黃局長，南春心裡一直在躊躇。作為一個女人，她清醒的知道，再這樣下去，事情一定會偏離原來的軌道，可是，那種難熬的刺激這些天不時的衝撞著她的神經，讓她坐立不安！現在的她，就像走在一條乾涸的小溪裡，腳下泥濘，口中飢渴，而不遠處就是另一條小溪，那裡泉水叮咚，甘甜如怡，只是那泉水是別人的，而她欲偷而不敢，欲罷而不能！現在，尹凝給了她一個理由，能幫同事的忙，何樂而不為呢？一個教育局長辦這點事還不是小菜一碟？估計黃局長說句話，下面的幼兒園應該當聖旨接著吧？ 「南春，那你可一定要幫我！」尹凝像是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眼裡閃著希望的光芒。
「我問你呢，這事我要是幫你辦成了，你怎麼謝我？」
「只要你辦成了，怎麼都行！」
「那好啊，我辦成了，你把歐陽讓給我吧？」南春似笑非笑的說道。
尹凝不禁愣住了。三個人的往事她當然清楚，甚至一直對南春心存愧疚，可是，南春是在開玩笑還是依然賊心不死？
「看你嚇的，歐陽都已經人老珠黃了，你以為我還喜歡他啊，開玩笑的，」南春笑道，「要是辦成了，你請我吃頓飯就行，當然檔次不能太低的！」
「行，沒問題，」尹凝笑道，「是不是還要準備些禮物什麼的？要不要我陪你去？」
「什麼也不要，你就等著好消息吧！」
「真的？你到底認識哪方神聖？」
「保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伴著一陣香風慢慢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