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站裡,大家都是默不作聲,齊天看著胸前的一片殷紅,表情慘然,李曦兒甚至在輕輕的啜泣。這個科室,幾乎每隔幾天就會有人離去,可是,沒有哪個人的離去能讓大家這麼動容,白雪,曾經牽動了這麼多人的心,曾經寄予了那麼多人的期望,可是現在,她一樣無情的離去,難道,這就是人生麼?
「大家去忙吧!」沈教授輕輕的歎了口氣,淡淡的說道,他的面容平靜,似乎,這人世間的生老病死,已經對他構不成任何影響。
大家慢慢的散開了,只有白雪媽撕心裂肺的哭聲還在隱約的響著……
一間斗室,一張桌子,一壺濁酒,一個孤獨的人,似乎行將就木……
祁老六深深的吸了口酒,他慢慢的揚起了頭,閉上了眼,似乎在慢慢品咂這酒的滋味,彷彿,這人世間,只有這酒才能引起他的興趣……
喝酒的是祁老六一個人,陪他的卻不是一個人,裡面躺著十幾個冰冷的身軀……
外面陽光明媚,裡面寒氣逼人,祁老六這間斗室,似乎是陰陽之界,顯得既陰森又詭異……
這裡正是太平間!
外面一陣嘈雜聲傳來,夾雜著一個女人的哭聲。祁老六深深的喝了一口,嘴角露出了意思笑容,他知道,陽世間少了一個人,他這裡又要多一個人,也許,又是一筆買賣上門了!
祁老六再次喝了一口,緩緩的站了起來。他輕輕的推開門,陽光有些耀眼,他不禁用手遮了遮,似乎不太適應這人世間的陽光……
「老六,把人推進去!」一個保安喊道。
「什麼人呢?」祁老六懶洋洋的問道。
「哎,一個女孩,才22歲呢,可憐啊!」
祁老六的眼睛亮了,似乎這句話點亮了他人生的希望,他忙不迭的說道:「我來,我來……」
白雪媽眼睜睜的看著白雪被推進了冷藏櫃,卻沒有任何反應,她的心彷彿已經麻木了,前幾天還活蹦亂跳的女兒現在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她不願接受,可是又沒辦法不接受,難道,這真的是命運麼?
白雪媽踉踉蹌蹌的出了太平間。陽光很耀眼,白雪媽的身上卻依然是冷冷的,但是,她似乎清醒了些,一個念頭轉上腦海,女兒到底是怎麼死的?前兩天女兒不是還好好的麼?這怎麼說沒就沒了,那個沈教授不是說一切正常麼?這會不會是一起醫療事故?
這個念頭竄入腦海,白雪媽不禁打了個冷戰……
「大娘,你還好吧?」一隻手攙住了白雪媽。
白雪媽感激的扭過頭,看到的卻是一張不認識的臉。
「你是?」
「哦,大媽,您的事我都知道,我知道您的女兒剛剛過世,本不想打擾你的,可是,我還是覺得不忍心,你就忍心讓你的女兒白死麼?」對方誠懇的說道。
白雪媽皺了皺眉,輕輕的抽回了手,問道:「你想說什麼?」
「大媽,我知道您是老實人,可是您也不能就這樣讓女兒白白死了啊?」
「那……怎麼辦?」
「我覺得您女兒的死一定有問題,如果您相信我的話,我可以幫您和醫院交涉……」
「交涉……什麼啊?」白雪媽越聽越奇。
「就是維護您的權利,說白了,您女兒不能白死,人死不能復生,但是總要醫院賠些錢吧?」
「你怎麼這麼好?」
「大媽,你也不能讓我白忙活,你要是得了錢,怎麼得分我一部分吧?」對方嬉皮笑臉的說道。
白雪媽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死的是我的女兒,我不要別人操心!」
「大媽,你……」
「你走吧,做這事,損陰德!」白雪媽淡淡的說道,緩緩的離開了。
「你……」
白雪媽緩緩的前行著,心裡卻不禁有些打鼓,雪兒,你死的到底值不值?
沈浩教授坐在辦公室裡,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桌子,似乎預示著他心內的不平靜。對於一個醫生來講,做好一台手術,能讓病人繼續活著,那種成就感是其他職業體會不到的,同樣,當一條生命在醫生的手底下被生生的搶走,那種失落和打擊也是旁人體會不到的。也許,正是這種治病救人的成就感和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時刻折磨著醫生的心靈,這才造成了醫生表面的冷酷無情,可是,他們內心的無奈又有誰能知道?
「篤篤……」門敲響了。
沈浩站起身,輕輕的打開了門,果然,外面站著的是神情恍惚的白雪媽。
「白雪媽,請進!」沈浩淡淡的說道,也許,他一直在等著,畢竟,當了這麼多年的醫生,他清楚的瞭解病人的心情,別說是人,就算是條狗,突然殞命,也總要給人家一個說法吧。
「沈教授,我想……知道雪兒是怎麼死的?」白雪媽淡淡的問道,似乎,是在問和她不相干的人。
「白雪媽,白雪是發生了亞急性的排斥反應,最後死於多臟器衰竭,這個,以目前的醫療水平,一旦發生了就很難控制,我們……盡力了,對不起!」沈浩心情沉重的說道。
白雪媽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那些我也不懂,但是我相信你,畢竟,如果沒有葉護士,沒有你們,雪兒可能早就……,我就是想問問,這樣,以後別人問起來,我也可以告訴別人,雪兒是怎麼沒的……」白雪媽終於泣不成聲。
「白雪媽,你要保重身體,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
「我沒事,沈教授,我走了……」
白雪媽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沈浩一把扶住了她。
「白雪媽,你還有什麼……要求麼?我可以向醫院提一下!」
白雪媽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了,雪兒沒了,我什麼也不要了!」
「白雪媽,你要保重啊!」
「我沒事,沈教授,謝謝你!」白雪媽緩緩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