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曹操和卞夫人在房中玩兒了一會六博遊戲。
說來曹操今天的運氣著實不是太好,竟然接連卞夫人六次牽魚,輸得狼狽不堪。
這六博遊戲,是東漢時期一種非常普及的遊戲。雙方對局,搏局十二道,兩頭中間是『水』,十二枚棋子,雙方各執白黑六枚,分別置於局中的十二曲道之上。雙方還各有一枚稱之為『魚』的圓形棋子,放置於『水』中。而後,各擲骰子行棋。行棋的步數,根據骰子的點數來決定。棋子行到規定位置,便可以豎起,名為『驕棋』。而後驕棋入『水』,便可以吃『魚』,名叫『牽魚』。每牽一次『魚』,可獲得博籌兩根。連牽兩次,便可以獲得三根。
誰率先獲得六根博籌,就算是獲勝。
這種遊戲非常普及,更是閨房中最為平常的遊戲。
卞夫人看著曹操滿頭大汗的模樣,忍不住嬌笑道:「司空今日有些心不在焉,莫不是有心事?」
「啊,沒有,沒有!」
曹操擺手,剛要重置搏局,卻被卞夫人攔住。
「司空,若有心事不妨說出來,妾身也好為你分擔。」
卞夫人是個極為體貼的女子,雖年歲漸長,可是卻越發懂得如何討曹操歡心。
曹操放下手中的棋子,輕聲道:「夫人可還記得,年初時許田殺熊的那個闖兒?」
卞夫人一怔,「司空說的,可是劉皇叔?」
「正是!」
「妾身當然記得。那次若非他。妾身和玉娃恐怕就要受那畜生的毒手……不過。劉皇叔不是已經走了嗎?妾身聽說,他在遼東處境艱難,袁紹對他也頗多猜忌。難不成他出了事情?」
曹操搖頭道:「那傢伙怎會出事,他不惹事便是萬幸。
之前袁紹的確是對他打壓頗為厲害,處境也確實不算太好。但現在,已經發生了轉變,那傢伙自入冬以來,偷襲遼東。在三個月裡佔居遼東、玄菟和樂浪三郡,打得高句麗與他求和。
他如今,已經在遼東穩住腳跟。
袁紹再想找他麻煩,恐怕也要掂量一下才行……
我原以為,已經高看了他。沒想到還是小覷了他的手段。他這次在遼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是做得極高明。」
卞夫人露出驚訝之色。
在她印象裡,曹操可是很少誇讚這樣一個年輕人。
「如此說,這劉皇叔還真厲害。」
「何止厲害……依我看,這傢伙簡直就是一個妖孽,崛起如此迅速。不過二十出頭,儼然是一方諸侯。以前。我覺得江東小霸王已經夠厲害!可現在看來,孫策也未必能與他相比。」
曹操說到這裡,突然抬起頭,「夫人,你說若他是我女婿,會怎樣?」
「啊?」
「想當初,那呂布嫁了個女兒給他,他便拚死的幫助呂布……嗯,若他成了我的女婿,會不會幫我?」
卞夫人何等聰明,那還能聽不出曹操話語中的意思。
心中,頓時一陣黯然。
她已經猜到了曹操的意圖,輕聲道:「莫非司空……」
「我欲著人前去與那闖兒聯姻,思來想去,也唯有玉娃最為適合。
算起來,玉娃今年也快十四了,是時候與她尋個好人家。我看這闖兒就不錯,夫人以為如何?」
玉娃本名曹憲,史書中記載她『人美氣高』。
不過,論實際年齡,曹憲也才十二歲。但這個時代,人們都是按照虛歲計算,所以在曹操口中,曹憲就是十四。古時女子,十四便可以嫁人。至於是虛歲還是實歲,也根據情況而定。
似這種帶有極為強烈的政治意味聯姻,在東漢時期屢見不鮮。
卞夫人歎了口氣,心中苦笑道:終究是躲不過這一遭。
其實,這次曹憲不嫁給劉闖,他日早晚也要淪為政治婚姻的犧牲品。
在歷史上,曹操殺死伏皇后,為控制漢帝,將曹憲三姐妹嫁給漢帝為妻。只不過那個時候,曹憲的年紀已經不小,所以不適合為皇后,只得了貴人的身份。相比之下,倒是曹節成為皇后。
卞夫人當然清楚,曹操和劉闖之間,早晚會有一戰。
如今曹操想把女兒嫁給劉闖,是因為劉闖還無法對他造成威脅,而且還能討得便宜。
可將來……
卞夫人心中歎息一聲,不過臉上仍帶著一抹燦爛笑容,「既然司空說劉皇叔好,那定是極好。
玉娃的確已到了成親的年紀,前些時候她還問我,為何許久不見那殺熊的哥哥。
妾身覺得,玉娃對劉皇叔也有好感,嫁給劉皇叔也算是一樁幸事。只是我聽人說,劉皇叔已經娶妻,而且妻妾五人,玉娃嫁過去,又算什麼?難不成,要玉娃嫁過去,給他做妾室?」
曹操聞聽,臉一沉。
「那怎麼可以!」
他放下手中棋子,在屋中徘徊。
片刻後道:「怎地也要為玉娃搶個名份過來。」
「可萬一劉皇叔不願意怎麼辦?」
曹操一笑,「他怎可能不願意?我記得當初他殺熊之後,得老羆兩頭,他和玉娃各得一頭。這豈不是天定姻緣,又豈能容得他拒絕?嗯,就這麼決定。我想那劉孟彥也是個聰明人!只要他是聰明人,便不會拒絕此事。只是玉娃那邊,還請夫人代我說項,免得她到時候耍性子。」
其實,曹操心裡何嘗不清楚,他這是把女兒往火坑裡推。
如今他和劉闖沒衝突,更需要劉闖牽制袁紹,所以才準備把女兒嫁給劉闖。
可將來一旦他戰敗袁紹,便一定會和劉闖對決。到那個時候。女兒便等於是落入虎口……曹操雖然是奸雄。但他對女兒的疼愛。卻與常人無異。可這就是政治,曹操也沒有選擇。
卞夫人心裡,也很清楚這一點。
她知道,這種情況不是她一介女子能夠改變,也只能在心裡歎息一聲。
「此事,妾身自會與玉娃說明。
只是將來……」
曹操沉默了!
半晌後,他站起身道:「將來,她也是我的玉娃。」
這種感覺實在令人感到不舒服……就好像。就好像當初曹昂戰死之後,曹操心中的壓抑和難過。
也許這一次,便真的要失去玉娃。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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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決意派出使臣出使遼東時,已經到了年關。
新年,馬上就要到來,遼西臨渝縣城裡,則是張燈結綵。
劉闖在遼東大捷,令所有跟隨他來到遼東的人們,都感到萬分開心。今年遼西的天氣很冷。好在劉闖提早做了安排,並發明了火炕。炭爐等物品,供人們進行取暖。同時,劉闖之前派麋芳在遼西生活了兩載,對如何抵禦苦寒天氣,也有了一些準備。遼東苦寒不假,可那些烏丸人,鮮卑人還不是在這裡生活的很好?既然他們可以在此生活,那漢人為什麼就不能?
為此,劉闖做了充足的準備。
胡人好用牛羊糞便生活取暖,也算是一種過冬的手段。
遼西不缺牛羊,而此前劉闖便開始著手準備,將牛羊糞便收拾起來,曬乾,作為取暖之用。
當然了,這種東西對鄭玄等人不可能使用。
但是對那些普通百姓來說,這種曬乾的牛羊糞便,卻是最為合適的取暖材料。
也正因為經過這麼多的準備,今年遼西過冬,凍死不過百餘人,而且大都是因為身體的原因。
這也就說明,漢人可以在遼東立足!
而劉闖在遼東的大捷,更使得這些遷徙過來的百姓歡欣鼓舞。
劉闖的勝利,就是他們的勝利。
劉闖在遼東站穩腳跟,也就意味著,他們可以安心在這個荒僻之所,建造他們的家園……
冬天,將要過去。
雖說遼東的冬天漫長,但至少已經過去大半。
待春暖花開,冰雪消融之後,他們就可以在這塊土地上開墾農田,播種希望的種子。
這對於那些跟隨劉闖來到遼西的普通百姓來說,無疑是一個值得慶祝的好消息……百姓們高興,呂布等人也非常開心。在劉闖入遼的三個月裡,呂布也時時刻刻關注著遼東的戰事。
他也不得不承認,遼東的戰局,進展著實順利。
這順利的超乎呂布的想像……他雖然相信劉闖一定能大獲全勝,卻想不到劉闖竟然以這種雷霆之勢,君臨遼東。
「公台,孟彥這次在遼東,做得可真是漂亮!」
他把陳宮找來,兩人聚在一起吃酒。
此前,陳宮一直在險瀆駐紮,這次來臨渝,也是奉劉闖差遣。
至於他擔負什麼使命,呂布沒有過問,也懶得去問。算起來他二人也有許久未見,如今坐在一起,不禁感慨萬千。
「是啊,皇叔這次在遼東,可謂是橫掃千軍。
依照目前的形式來看,用不得多久,皇叔肯定會重返遼西。
到那時候,遼東四郡盡歸皇叔所有,其聲勢比之當初在北海國的時候,恐怕也不遑多讓吧。」
呂布心中快慰,忍不住哈哈大笑。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呂布和陳宮告辭,返回家中。
也許真的是年紀大了,吃了些酒水,便有種熏熏然的感受。
呂布才一進家門,就見家中管事迎上前來,在他耳邊輕聲道:「溫侯,家中有客來訪,已等候多時。」
這麼晚了,誰來找我?
從管事的話語中,呂布聽出一絲端倪。
這來客,一定不是熟人,否則管事大可以報上名來。
呂布心中不免感到疑惑,便邁步走進中堂。
中堂上,卻坐著一人,看年紀不大,也就是二十四五的模樣,長的有些文弱,卻一表人才。
看呂布進來,青年也站起身。
呂布疑惑問道:「敢問先生何人,尋我有何指教?」
青年微微一笑,拱手回道:「在下田釋,今日前來是有一樁大富貴,特來獻於君侯。」
田釋?
沒聽說過!
不過,呂布心中卻頓時升起一絲警惕。
他不動聲色,笑呵呵擺手請田釋落座,而後又命管事奉上酒水。
「我與田先生有話要說,傳我命令,中堂一百步內,不得有任何人靠近。」
「喏!」
管事連忙躬身應命,便匆匆退下。
田釋笑道:「君侯治家如治軍中,果然是規矩森嚴。」
呂布一笑,而後凝視田釋道:「田先生方才說,有一種富貴於我,卻不知此話,當從何說起?」
田釋不慌不忙,吃了一口酒水。
「君侯威名,天下人皆知。
釋自小便聽人提起君侯大名,卻一直未曾拜見,始終心存遺憾。
想君侯起於并州,虎牢關一戰,嚇退二十二路諸侯,何等威風?此後君侯縱橫關中,在冀州大敗黑山賊,更是無人可擋。可惜,袁公聽信小人讒言,以至於對君侯生出猜忌之心,使得君侯黯然離開。然君侯馳騁河南,威風不減……當初曹操攻打徐州時,袁公曾有意出兵救援,奈何當時與公孫瓚決戰在即,以至於未能成行。每每思及,袁公也是不勝唏噓……」
呂布,激靈靈一個寒蟬。
「你是袁紹的人?」
「家父田豐,乃冀州別駕。」
呂布一下子清醒過來,眼睛不由得瞇成一條線,上下打量起田釋。
「田先生來,莫非來羞辱呂布?」
田釋連忙擺手,「君侯切莫誤會,田釋對君侯素來仰慕,如何敢羞辱君侯?
徐州一戰後,君侯下落不明,袁公也時常感到可惜。後來君侯在六股河重新出山,樓子山血戰,大敗蹋頓,威風不減當年。田釋得知後,也非常高興,所以今日冒死前來拜見君侯。」
呂布嘴角一翹,未曾開口。
田釋又道:「只是觀君侯氣色,未免有些落寞。
君侯如今正值鼎盛年紀,理當馳騁天下,建功立業。今朝堂之上奸臣當道,袁公欲起兵清君側,特邀請君侯一同前往,共襄盛舉。」
「是嗎?」
呂布的眼皮子跳動,下意識握緊拳頭。
「君侯大好身手,難道甘心居於這遼西蠻荒苦寒之地不成?
我知道,君侯年紀皇叔恩義,可君侯便甘居人下一世?今皇叔佔居遼東,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危機重重。君侯便不為自己考慮,也當為皇叔著想。若能交好袁公,豈不是更加穩妥?」
呂布聽罷,倒吸一口涼氣。
半晌,他輕聲道:「卻不知,田先生欲使布,如何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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