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晚,張遼和陳宮已告辭離去。
劉闖主意已定,二人也知道,無法改變。
曹操這一次,就是針對劉闖,想要把劉闖帶去許都囚禁。或許如鍾繇所言,曹操不會害了劉闖的性命,但絕不會放虎歸山。如果劉闖不回北海,則北海群龍無首,堅持不得多久必亂。
他這是打得好主意,只是沒想到,劉闖早就已經有了籌謀。
只是,劉闖若不在,北海國……
不管是張遼還是陳宮,都感到憂心忡忡。
劉闖此去許都,如入龍潭虎穴。進去容易,想要出來恐怕很難……但他二人偏偏束手無策。
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劉闖吩咐下來的事情。
張遼也好,陳宮也罷,此時此刻已徹底臣服於劉闖,想要讓他二人改變心思,絕非一件易事。
送走張、陳,劉闖一個人坐在涼亭中。
涼亭外,突然紛紛揚揚飄落白雪,預示著隆冬的到來。
他看著亭外紛落的雪花,腦筋卻在飛速轉動,努力回憶著歷史上,建安四年所發生的事情。
而今已經是建安三年十一月,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就是建安四年。
依稀記得,這一年袁紹徹底擊潰公孫瓚,佔領幽州,統一北方四郡。
至此,他雄霸河北,兵馬強盛,並且開始向河南曹操發動攻擊。後世許多人以為,官渡之戰是從建安五年開始。實則官渡之戰早在建安四年之前,就拉開序幕。並且發生多次衝突。
曹操對官渡之戰的部署。更是在建安四年就已經展開。
北海國也就是在這一年。被曹操攻佔,而後曹操又順勢拿下齊郡、東安等地,鞏固右翼,對袁紹形成牽制。
也就是說,到建安四年,為了對抗袁紹,曹操一定會對北海國用兵。
記憶中,曹操對北海國用兵。應該是在下半年的時間。
若這樣算來,劉闖以北海東萊換取遼東遼西的計劃,在上半年就必須完成,否則就會發生變數。
對於這一點,劉闖並不擔心。
有荀諶在河北相助,再加上此前的種種安排,令袁紹同意這個請求,想來並不困難。
困難的是,他若去許都的話,該如何脫身?
建安四年的許都。有發生過什麼事情呢?
劉闖必須要想出一個妥善的計策,保證鄭玄等人在曹操攻打北海之前。順利完成和遼東遼西的互換。如果這樣安排的話,自己若去了許都,倒是可以給予北海國,更為充裕的時間。
相信,只要劉闖入了許都,曹操在短期內,就不會再視北海國為大敵。
只要他放鬆對北海的看管和約束,那麼鄭玄步騭等人,就可以有充足的時間來進行轉移和安排。
從這一點而言,劉闖入許都倒也不是沒有好處。
可入了許都之後,又該如何脫身?
這卻是一個大麻煩……相信只要劉闖進了許都之後,就會被曹操嚴加看管。想要離開,絕非一樁易事。不過,應該還是會有機會,可這個機會,究竟是在哪裡?劉闖感到頗為頭疼。
建安四年,建安四年!
劉闖站起身,緩緩走出涼亭。
冰涼的雪花飄落下來,落在劉闖的臉上,瞬間化作水珠。
慢著!
劉闖突然想起一件事……
三國演義裡,曾有一個衣帶詔的故事,後世眾說紛紜。有的人說衣帶詔是羅貫中編造出來,有的說確有其事。
記得前世他還專門翻閱了三國誌,倒是有這麼一段記載,說漢帝曾密詔車騎將軍董承、偏將軍王服和越騎校尉種輯,共誅曹操。後事情洩密,三人被殺。至於三國演義當中說劉備也參與其中,三國誌裡並沒有明確記載,倒是在宋代的資治通鑒裡,明確言劉備也參與其中。
不曉得這件事,能否利用一下?
若是曹操提前得知衣帶詔,說不定會大開殺戒,令許都慌亂。
到時候,也許會有機會……
不過,劉闖旋即又否定了這個念頭。
如果他真的向曹操告密,那恐怕會惹來更大的麻煩。
曹操是虱子多了不怕癢,可若放到劉闖的身上,以劉闖目前的資歷和威望,絕擔負不起這種罵名。
算了算了,還是別去猜想此事。
不過衣帶詔如果真有此事的話,倒也算得上是一樁政治資本。若有可能,也可以參與其中。
要知道,三國演義裡劉備憑借這個衣帶詔,可是佔了老大便宜。
劉闖現在缺的就是這種政治資本,如果可以獲得,倒是能夠彌補他之前名望和資歷上的不足。
想到這裡,劉闖突然曬然而笑。
這時候還在算計來算計去,我現在可真的是學壞了。
罷了罷了,就走一遭許都又能如何?相信鍾繇和荀彧,都不會坐視曹操加害他。而且制詔發出,必須要詔示天下。曹操到時候,想必也要投鼠忌器,至少不敢明目張膽的加害自己。
既然如此,便走一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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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闖的念頭通達之後,倒放鬆許多。
只是他沒有立刻答覆鍾繇,而是秘密派遣出陳宮和麋竺先行前往東陵亭做準備。
張遼則暫時留守高郵,迷惑曹操的耳目。
鍾繇也沒有催促,因為他知道,這件事若要決定下來,絕非一件易事。莫說劉闖,換做任何人。都會考慮一番。再者說。距離初十。尚有六天的時間,也不必急於催促劉闖做決定。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劉闖對鍾繇,更表現出一種冷淡的態度,沒有任何親近之意。
只是陳宮撤離的第三天,劉闖正在和張遼議事,卻忽然得到消息,夏侯蘭和徐盛趕來高郵。要去驛站殺死鍾繇。
把劉闖嚇了一跳,連忙帶人前去阻攔。
幸虧是軍士提前稟報,劉闖這才在驛站外把徐盛和夏侯蘭擋住。
「你二人這是作甚?」
「公子,休要聽那狗賊胡言亂語,若公子去了許都,必然是九死一生。
我等願與公子共生死,殺了那狗賊之後,為公子斷後,掩護公子撤離廣陵。」
「你們兩個,給我閉嘴!」
劉闖勃然大怒。「甚狗賊狗賊的稱呼,鍾繇是我舅父。你二人怎可對我長輩不敬,還不給我滾回去。」
他說罷,便帶著徐盛和夏侯蘭返回縣衙。
「文向,你素來沉穩,這次做事怎如此地暴躁?」
徐盛道:「公子寬宏仁義,不願我等壞了性命,可盛自追隨公子以來,深受重恩,卻未能為公子你立過半點功勳。我若是這樣回去,拙荊又豈能饒我,我又有何面目去見北海國袍澤。」
「是啊,公子待蘭甚厚,自古以來,哪有為部曲者,要主公斷後的道理?」
夏侯蘭更是萬分激動,看著劉闖說道:「公子,那許都萬不可去,否則的話,必然會有危險。」
「你們懂什麼。」
劉闖怒道:「你道我想要去嗎?
我便不知道,許都危險重重?可是曹操這次,就是對我而來。我若不去許都,且不說爾等都要背負一叛逆之名,便是北海國,也將要生靈塗炭。我辛苦謀劃三載所為何也?不就是想要為大家尋一條出路。我現在需要的,不是讓你們去送死,而是需要時間來完成我的規劃。
文向,衡若,你們都是我身邊最親近之人。
我這次去許都,更需要你們返回北海,為我平穩局勢,而不是在這裡張牙舞爪的吵鬧……」
徐盛和夏侯蘭,都閉上了嘴巴。
半晌後,夏侯蘭突然道:「公子,蘭所長者,無非搏殺之道。
回北海國,也沒什麼用處,便與公子同行,一起去許都。為公子牽馬綴鐙,總好過無所事事。」
「我也去!」
徐盛一怔,馬上便反應過來,大聲叫嚷。
「文向不能去!」
「啊?」
「你回去之後,要保護好家眷,更要擔負起不其南山書院各位先生們的安全。
這些事,我交給其他人不放心,也只有你,才能讓我安心。文向,你隨我也有三載,雖然名聲不顯,但確是我最為信任之人。所以,你必須回北海國,只有這樣子,我才能安心與曹操周旋。」
「可是……」
劉闖眼睛一瞪,徐盛到了嘴邊的話,便生生嚥了回去。
「衡若倒是可以和我同行……這樣,你去飛熊衛挑選五十名步卒,到時候便與我一同去許都。」
「公子,只帶五十人,是不是有些少了?」
張遼一旁聽罷,不禁有些擔憂。
劉闖笑道:「有我舅父在,曹操暫時也奈何不得我。
再者說了,我帶那麼多人去,又有什麼用處?曹營中兵馬十數萬,就算帶上幾百人,也沒有用處。帶的人多了,反而會落了下乘。我便匹馬持椎走一遭許都,看他曹操,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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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張遼和徐盛怎麼勸說,劉闖也不願帶太多人馬。
最後,在張遼的勸說之下,劉闖總算是改變了主意,把那五十名步卒,換成了五十名飛熊騎。
至少看上去,氣勢會強橫一些。
初八,距離曹操規定的時間,還剩下兩天。
劉闖這才回復了鍾繇,同意前往許都……不過他借口軍務繁忙,要推遲三天才動身前去淮陰。
鍾繇覺得,也就是那一兩天的功夫。當不得什麼大事。便同意了劉闖的要求。
隨後劉闖便不斷調兵遣將。在初十當天,秘密把張遼和徐盛遣走,前往東陵亭和陳登麋竺匯合。而這時候,按照時間計算,孫策的海船應該已經快要返回東陵亭了。劉闖在鍾繇的催促之下,也不好繼續拖延下去,於是在十一月十二日當天,帶著夏侯蘭和五十飛熊騎自高郵出發。前往淮陰報到。
與此同時,曹操也得到消息,劉闖將來淮陰。
心頭的一塊大石,總算是暫時落下,他旋即命令朱靈自東陽出發,前往堂邑,而後佔領輿國。這輿國,便位於後世鎮江市的西北面,距離江都不過八十里,可朝發夕至。之所以佔領輿國。也是為了防範江東孫策。此前曹操秘密聯絡孫策,要他夾擊劉闖。攻取江都縣城。可現在,劉闖既然已經放棄抵抗,並且決定遵旨隨他前往許都,那就要防範孫策渡江偷襲。
這諸侯之間,從無信義可言,彼此間只講利益。
孫策可以先和劉闖反目,也不是一個什麼善與之輩,曹操怎可能對他沒有任何防範?
只是,曹操卻沒有想到,劉闖做得遠比他想像的更為乾脆。他早就命麋竺退出江都,甚至還讓出了廣陵。如此一來,這江都就變成了一座空城,宛若長江邊上一塊誘人的肥肉。嚇得朱靈在抵達輿國之後,得知江都已是一座空城的消息,連忙率部前往江都屯駐,防備孫策偷襲。
只是這樣一來,朱靈就暫時沒有餘力,去顧及麋竺等人,也就給了麋竺等人充足的準備時間。
建安三年十一月十五,海船抵達東陵亭。
早已經做好準備的陳宮,立刻將海船控制起來,並且迅速登船。
待曹操反應過來時,陳登張遼麋竺徐盛等人,已率領飛熊衛揚帆,離開東陵亭駛入大海。
再想要派兵追擊,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而此時,劉闖隨著鍾繇,一路慢慢悠悠,抵達淮陰城外。
「這闖兒,好算計!」
曹操咬牙切齒,殺意濃濃。
沒錯,他是迫得劉闖不得不向他低頭,卻不想到頭來,還是被劉闖耍弄於股掌之上。
呂布跑了,連帶著呂布的部曲,也被劉闖盡數放走。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曹操此次征伐徐州,也未能竟全功,這使得他惱怒異常。
只是,當他看到郭嘉一旁滿臉笑容的時候,不由得感到有些奇怪。
「奉孝,何以發笑?」
「主公難道不覺得,這劉闖算得一個人物嗎?」
「此話怎講?」
郭嘉道:「主公也不必如此惱怒,其實走了陳公台雖有些可惜,但只要拿下劉闖,便算是大功告成。
我聽說,呂布身受重傷,已不復虓虎之勇。
所以他臨撤離的時候,將手中兵馬盡數交給劉闖。只要主公把劉闖攥在手心裡,他那些部曲便不足為慮。劉闖這次甘願為陳宮等人斷後,陳公台之流,又怎可能再去為呂布效命呢?
拿到劉闖,則北海定矣。」
曹操聽了郭嘉這番解釋之後,心中怒氣突然間煙消雲散。
反正事情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他再無其他辦法。總不成再出兵攻打北海,那必然會損失慘重。
而且,曹操更急於返回許都,不想這徐州之戰持續下去。
就八月末到現在,徐州之戰整整持續了兩個半月的時間……曹操相信,若再持續下去的話,許都勢必會出現混亂的局勢。拿下徐州,扣下劉闖,對曹操而言,倒也不是沒有收穫。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去見一見這闖兒!」
曹操突然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盡快見一見劉闖。
想當初,劉闖返鄉,卻最終不得不背井離鄉,和曹操錯失了機緣。此後他迅速崛起,成為曹操心腹之患。曹操聽說過許多關於劉闖的事情,但是卻未得一見,心中早就充滿了好奇。
郭嘉這時候,自不會反對。
他也很想去看看劉闖現在的樣子,是不是還是和當初在高密時一樣的張狂。
可就在這時候,忽聽門外小校來報:「司空,大事不好。」
曹操正站起來準備往外走,見小校慌慌張張跑來,不免心裡有些不快。而今勝券在握,何以如此慌張?
他眉頭一蹙,沉聲道:「何事驚慌?」
「司空,張將軍帶人在城外阻攔劉皇叔,看樣子好像是要和劉皇叔交鋒。」
「張將軍?」曹操一愣,脫口問道:「哪個張將軍?」
「就是玄德公帳下三將軍,張飛。」
曹操聞聽,頓時沉下臉。
「劉闖乃漢室皇叔,奉天子制詔而來,張飛怎可如此放肆?」
他感覺壓力很大!
之前,按照曹操的想法,一紙敕令召劉闖進京。卻沒想到荀彧竟然請出皇帝制詔,讓曹操頗有些束手束腳。敕令的話,曹操就有足夠的辦法收拾劉闖。可若是制詔,就代表著劉闖受天子之命入京,他若是敢加害劉闖,便等於是無視天子之命。以曹操目前的情況而言,他還需要天子這塊牌子來撐門面。也就是說,在這個時候,曹操還無法真正無視天子詔令。
這也是穎川鄉黨,為保護劉闖而做出的努力。
荀彧、鍾繇等人可以支持曹操,可以擁護曹操,但絕不會由著曹操殺了劉闖。
這也是穎川世族和曹操的一次妥協……我們擁護你,支持你,但你不能危害到劉闖的性命,這也是我們的底線。
對此,曹操心知肚明。
他甚至清楚,包括郭嘉在內,雖然對劉闖恨之入骨。
但是在鄉黨利益面前,郭嘉也會維護穎川世族的利益,做出小小的讓步。
更不要說,還有荀攸等一干穎川世族,曹操哪怕是再想殺了劉闖,也必須要考慮到穎川世族的顏面。
這張飛,竟然敢去找劉闖的麻煩?
若傳揚出去,定會被人說是收我的指示,定會讓文若他們對我生出不滿之意。
不說別的,包括郭嘉在內,在聽到張飛出城攔截劉闖的消息之後,臉色一沉,也露出不快之色。
「主公,玄德公好大的威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