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縣,始於秦置。
其位置大致於在後世江蘇省泗陽縣眾興鎮凌城村。
這是一座面積不甚大,但是位置卻極為重要的縣城,是淮北之地的中轉站,人口約三萬人。
凌縣的城牆不是太高,地處淮水支流,凌水上游。
劉闖登上城頭,舉目眺望。
但見丘陵起伏,一派荒涼之色。
冬天的氣息越來越濃重,使得人總感到有些寂寥。
高順則站在劉闖身後,看上去滿懷心事,一張略顯古板的臉上,更寫滿了糾結。
抵達凌縣第三天,已臨近十月。
高順零零碎碎從下邳聽到了一些消息,是關於劉闖在下邳的事情。
如果是在一年半之前,他聽到劉闖這麼談論他的袍澤,定然會勃然大怒。可是在經過一年半的相處之後,高順知道,劉闖絕不會無的放矢。可他卻無法相信,侯成真的會背叛呂布?
「皇叔!」
「嗯?」
高順憋了一天,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你說侯元定不可信,可有什麼證據?」
劉闖微微一笑,「沒有!」
「那你為何說他……」
劉闖轉過身,拍了拍高順那厚實的肩膀,「讓事實來證明,我所言是否正確吧。若我說錯了,自會向侯將軍賠罪。但若我沒有猜錯……孝恭你生性敦厚,不喜歡爭權奪利,自然不知道人心險惡。總之,君侯帳下除你之外。我只信文遠和叔龍。其他人都難以讓我放下心來。
不過這些事。並非你可以解決。
而今之計,還是守好凌縣,切不可使凌縣丟失……待君侯南渡廣陵之後,自會有分曉。咱們這一次,任務頗重,我也沒有心思來考慮這些事情。呵呵,真真假假,還是拭目以待吧。」
劉闖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高順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他只能點點頭,轉身快步從城門樓上下去……而劉闖看著高順的背影,心裡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看起來,呂布對侯成等人還是極為信任,卻不知道這樣下去,會是怎樣結果。
可這一切,已非他可以控制。
他討厭這種感覺,這種不能把事情控制在自己手裡的感覺,真的是很不舒服。
但願不會再發生什麼意外吧!劉闖輕輕歎了口氣,心情不禁有些低落。沿著馳道緩緩走下城樓。
凌縣的防務還算不錯,高順打理起來。也井井有條。
所以,劉闖也沒有費太多心思,很快就把精力,轉移到下相運糧的事情上面。
十月初,天氣越發寒冷。
曹操屢次進擊葛嶧山,但都被張遼化解,雙方在沂水畔,呈現出膠著態勢。而祖水畔,臧霸李典朱靈的攻勢,似乎也不是特別順暢。侯成宋憲二人在祖水擋住曹軍進攻,也令局勢變得越發焦灼。
隨著時間的推移,曹操明顯有些著急。
進入十月之後,曹軍對下邳的攻勢越來越猛烈,但始終未得進展。
僵持的局勢,也使得呂布對侯成的提防之心,漸漸減弱。一開始,他的確是對侯成等人存著一些懷疑,可隨著戰端開啟,侯成等人的戰績不俗,所表現出來的態度,也讓呂布安心許多。
心裡,對劉闖便多了些不滿。
只不過劉闖畢竟是他的女婿,呂布即便不滿,也不好發作。
可是,遷移南下的進度,卻開始緩慢下來……要知道,棄守下邳,南下廣陵,可不是一樁簡單的事情。呂布需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見戰局暫時不會出現反覆,呂布便不再操心。
十月初六,呂布命人護送嚴夫人等家眷先行動身,前往淮陰。
同時,曹操的攻勢,也在這一天,變得更加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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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定,曹操攻勢如此兇猛,恐怕堅持不得太久啊。」
斜陽夕照,祖水染紅,更透出一抹淒然之色。
祖水兩岸的河灘上,屍殍遍野……短短數日,曹軍和徐州軍死傷人數已多達千人,也使得侯成,壓力極大。
他站在河堤上,看著對岸漸漸退去的曹軍,眉頭緊蹙。
宋憲也帶著一臉疲憊之色,走到侯成身後道:「我聽說文遠那邊的戰況,也非常慘烈,死傷更不計其數。若這樣堅持下去,咱們抵擋不得太久……這一次,我看君侯恐怕是凶多吉少。」
侯成聞聽,眉頭微微一蹙,猛然轉過身,凝視宋憲。
「仲敏此話,什麼意思?」
宋憲朝左右看了一眼,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侯成。
「這是什麼?」
「宣高昨夜派人送信到我營中,我思忖一夜,卻拿不定主張,所以想要與元定你商議一下。」
侯成心裡一激靈,接過書信之後,順勢便揣進懷裡。
他朝左右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仲敏,你瘋了不成……你這個時候,怎還與宣高有聯絡?」
宋憲一笑,「宣高而今,可得意的很。」
「哦?」
「他如今被曹司空拜為琅琊相,廣武將軍,掌征伐之事,乃朝廷親封,可謂光耀無比。
說起來,你我從溫侯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是到現在,也不過一個騎都尉,又算什麼事情?」
「仲敏閉嘴!」
侯成連忙喝止宋憲,而後輕輕拍了拍額頭。
「此事休要在這裡說,有什麼話,咱們回營再談。」
宋憲撇了撇嘴。便閉上嘴巴。
他和侯成在祖水西岸清理戰場之後。安排兵馬警戒。便返回大營。
回到大營之後,侯成並沒有理睬宋憲,而是逕自回到軍帳裡,褪下身上衣甲,坐在榻椅上,看著書案上那封臧霸的書信,猶豫許久之後,將書信拿起來。打開就著軍帳裡的燈光仔細閱讀。
臧霸書信的意思非常簡單:如今曹操兵臨徐州,不除呂布劉闖,誓不罷休。
曹操這次態度很堅決,不過他所針對的,也只不過呂布和劉闖二人,對其他人並沒有惡意。侯成宋憲,咱們當初同為袍澤,隨溫侯出生入死,立下過許多戰功。可那又怎樣?到頭來,呂布遲遲不得徐州牧的身份。我也好,你們也罷。更無法名正言順,行走於徐州境內。
反觀那劉闖,小小年紀便成為一方諸侯。
為什麼……不就是因為他是大漢皇叔?我就是不服氣,憑什麼他就能迅速崛起,而我們連個名份都無法獲得?呂布成不得氣候,就算有劉闖幫他,始終不佔大義。你我都是漢家臣子,自當忠於漢室。誰是漢室?天子就是代表漢室,而曹操就是天子的代表,我們自當尊重……
在這封書信裡,臧霸可算是說的情真意切。
侯成看完,把書信丟進火盆裡,看著那封書信化為灰燼。
他站起來在帳中徘徊,片刻後命人把宋憲找來,輕聲道:「仲敏,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已經答應了宣高?」
宋憲聞聽,連忙擺手,「元定,你把我當做什麼人?
想當初咱們在并州一同歸順溫侯,曾有誓言:苟富貴,勿相忘。這些年來,咱們相互依持,一路走過來。親如兄弟。臧霸所則說的有些道理,可若不得與你商議,我又怎能擅做決斷?」
侯成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他沉吟片刻後,輕聲道:「臧霸這些話,不足以信。
你我隨溫侯與曹操對抗多年,這其中仇恨,自不用多說。別的且不提,對面那李典李曼成的從父堂兄,皆死於溫侯之手。而他又是曹操的親信……似這種情況,在曹操帳下並非少數。你我投奔過去,未必會有好處。所以這件事,還是緩一緩再說。最好……是和公繼商量一下。
仲敏,身無寸功,何以立足?」
侯成考慮的比較周全,宋憲不禁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公繼,就是魏續,為騎都尉,負責下邳治安。
宋憲立刻就明白了侯成的意思,「既然如此,我便去探一探公繼的口風。」
「此事需多小心,切莫被人覺察。
張遼那邊,就不必去費心,我估計若與他說了此事,他甚有可能取你我人頭。所以,這幾日咱們該打還是要打,不但要打,更要打得漂亮,讓曹操知道咱兄弟的手段和本領。同時,你秘密聯絡公繼,看他怎麼說。若是公繼也有此意,那咱們兄弟說不得還能立下大功。」
「元定說的極是,我這就設法與公繼聯絡。」
侯成和宋憲商議妥當之後,並沒有回信給臧霸。
相反,在第二天,他二人更抖擻精神,數次擊退朱靈和李典兵馬,令曹軍損失頗為慘重……
這更使得呂布對侯成二人放鬆了戒備,甚至不再派人監視兩人。
與此同時,張遼在葛嶧山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樂進幾次強渡沂水,攻到沂水南岸。所幸張遼早有準備,將預備隊投入戰場,復將曹軍趕回沂水北岸。雙方如此拉鋸,戰事越發焦灼。
劉闖時刻在關注下邳的動向,同時下相運糧,也頗為順利。
短短十天功夫,許褚已押送糧草十萬斛運至淮陰,而郝昭徐盛等人,更在廣陵清剿匪患,成績卓然。
劉闖或多或少,總算是放下心來。
他一面繼續讓高順加強戒備,一面派人告訴許褚,讓他加快運糧的速度。
要知道,下相糧草運送完畢之後,凌縣尚有十餘萬斛糧草。若有可能,劉闖當然不會留下一粒糧食給曹操。可是,未等下相糧草運送完畢,陳登自海西提兵三萬,自曲陽縣城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