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越摸了摸她的額頭,道:「丫頭,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一個女子,未婚先孕,你又不說孩子父親是誰,今後你帶著他如何生活?在這個以倫理道德、三綱五常為主的社會中,孩子又如何自處?」
誰知剛剛還嬌弱的蕭蝶依此刻竟是如此決絕,「倫理道德也好,三綱五常也好,我都不管,我只知道,這是他的骨血,我愛他,也同樣愛著我們的孩子,姐姐,你也別勸我了,我知道你待我好,也請你幫我保護好我的孩子,好嗎?」
蘇越歎口氣,想著那個未出世孩子的未來,心中不免心疼,她也不捨得一個生命還未見過人世的陽光便要隕落,只是,他的將來,唉!
「我能再問一句,他,是誰嗎?」蘇越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
蕭蝶依使勁搖搖頭,道:「我不能說的,說了他就沒命了!」
「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是,你要知道你將來要走的路會很坎坷,你做好準備了嗎?」
「是的,不論要走的路多難,我也要生下他。」蕭蝶依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顏,那笑顏裡閃爍著母性的光輝,讓人不可逼視。
蘇越走出蝶依宮,深吸口氣,秋日的空氣也是格外的清新。但很快她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迷路了!
自己慌亂中跟了蝶依過來,繞來繞去的竟然迷失了方向,該死,這幾天似乎自己一直都處於昏昏沉沉的狀態,待在翠微宮也沒有出來,這皇宮這麼多房間,到底哪一間才是慈壽宮,路上的宮女太監們皆是行色匆匆,低頭只管走自己的路,什麼也不說,也不去看,彷彿一個個沒有生命的人偶。
蘇越百無聊賴的轉了一圈又一圈,都怪剛才自己太急,怎麼就沒看一下周圍的環境呢,走了許久了,再回蝶依宮中已不現實,於是信步走向一處圓形的攢花門,「有人嗎?有人嗎?」
她希望有人能有一聲回答,可是寂靜的小院裡並無一人。她從另一側的圓門走出,又曲曲折折的繞了一圈,恍恍惚惚的竟走進一片桃林,秋天並不是桃樹生長的季節,此時花期早已過去,便是那葉子也沒了精神,那耀人的光澤正一點點的褪去,而斑駁的黃點在一點一點的擴大,蘇越抬頭看看天,太陽快要落山了,這曲曲繞繞的齊皇宮卻還是一點眉目都沒有。
桃林中有一條小徑,沿著小徑,蘇越竟走到一條小河邊,此時在餘暉的映照下更顯得波光粼粼,河水中映著太陽的影子,桃林深處有一個小木屋,靜靜的佇立。
蘇越好奇,是何人在此居住?
走進小木屋,這裡陳設簡單,一個桌子,一把椅子,上面放著一壺酒。
再瞥向床榻,枕頭旁邊放著一卷卷軸,蘇越走過去,打開,一個執扇的美人低呤淺笑著,整個畫面乾淨整潔,難得的是美人旁邊還繪有雲霧山水,並不太真切,若隱若現的,似仙女下凡,看得出來,繪畫之人非常用心。
再仔細看,美人唇間的紅色略顯暗淡,卻又異常自然,血,難道是用血畫上去的?
正要嗅一下,門外卻傳來冷冷的聲音,「你是誰?」
回過頭,一個乾淨年輕的男子拿著魚桿站在餘暉下,夕陽從他背後穿過,在前面形成一道黑影,蘇越有些看不清男子的長相,隱約覺得,像極了一個人。
他褲腿挽的極高,鞋子上帶著一絲泥濘,卻絲毫不影響他乾淨清爽的形象,似世外高人般生活在這世外桃源中。
放下手中的卷軸,蘇越抱歉道:「對不起,我迷了路,走到這裡來了!」
男子放下漁桿,收起卷軸,淡淡道:「走吧,這兒不是你來的地方!」
蘇越苦笑,「要是我知道怎麼走,我也不會到這兒啊?」
男子上下打量了她,又轉過頭專注自己手中的事,道:「一會兒有送飯的人,你跟他們出去!」
「哦,謝謝,」
看男子並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蘇越自坐在門檻上,托腮看著落日,送飯的人什麼時候才來啊?
男子從木箱裡拿出筆墨紙硯,想要落筆,卻不知該落哪裡。
「你叫什麼?」蘇越沒有回頭,靜靜的問。
「蕭慎!」
她沒想到,她只是隨口問了一句,也沒期望他回答,他竟然說出自己的名字。
她轉過頭,好奇的打量他,「你是大皇子?」
蕭慎沒有回答,仍然提著筆,口中卻接了蘇越的話,「你是待選的秀女?」
蘇越自嘲笑道:「長成我這樣,怎麼可能是秀女?!」
蕭慎被蘇越的自嘲逗樂了,唇角輕抿。
蘇越沉醉了,第一次為一個男子的笑容癡迷。
該怎麼形容呢?他不笑時如靜靜佇立的青松,蒼茫、冷漠,讓人不敢親近,笑時卻又如春風拂面,彷彿陽光都黯然失色,記憶中洛逸的笑是慵懶而淡然的,而他的笑卻是真誠而友好。
「你笑起來可真是帥啊,以後可不要經常笑,會迷死一堆人的!」蘇越打趣道。
男子沒有說話,卻笑的更甚了,露出了一排乾淨整齊的牙齒。
「看看,送飯的人來了,我得走了,對了,我叫蘇越,謝謝你!」
男子點點頭,不經意看了一眼遠處的來人,突然神色一凜,把她拉到一旁,拉下簾子,低聲說了聲:「不要讓他們看到你!」然後繼續回到桌案旁坐好。
不一會兒,一個帽子戴的很低,穿著黑衣,跨著紫金鎏金飯盒的女子低頭跨進小木屋,身後的人知趣的關上了門。
蕭慎抬了抬眼皮,並沒有說話。
女子取下帽子,嬌羞的,輕輕喚了聲,「慎——」
蘇越稍稍撥開了簾子,從縫隙中隱約看得清女子的容貌,咦,怎麼是那畫中的女子?只見她膚如凝脂,杏目含情,顧盼神飛,蕭慎放下筆,來到桌前,深深一揖,語氣是淡淡的疏離:「微臣參見皇后娘娘——」
皇后?她是蕭巖的老婆?嘖嘖,他們的感情還真是複雜!
皇后絞著手帕,眼神哀怨,「娘娘?慎,為何,你不能像以前那樣叫我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