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匆匆離去,紫若離這個名字彷彿正在被人遺忘。景陽的邊境,每年的初春若離花開得遍野。花香四溢,若離花隨風搖曳。
「若離。」蕭別君背手站在若離花中間,目光悠遠,語氣悠悠似是自言又似對某人說話:「你可否還在這世界?若是離去,為何一次也不入的我夢?你,就如此恨我嗎?」
兩行清淚緩緩流下,悲哀的言語回應的只有耳邊緩緩的風聲。
「娘親!」稚嫩的童語從花間傳來,蕭別君側目,莫約三歲的孩童奔跑在若離花間,笑臉如同身旁嬌艷的若離花純潔。身後的婦女掂著大肚子,臉上是慈愛的笑容:「小心點。」
身旁的男子目光緊緊注視著身邊的婦女,平凡的臉上洋溢的笑容是那麼滿足幸福。他伸出手緊緊地扶住婦女,輕聲地叮嚀:「你也要小心點,都快臨盆了,還要帶孩子出來玩耍。」
婦女一笑,回頭對著男子嬌嗔:「我都不緊張,你作甚?」
若離花隨風飄揚,香甜的氣味圍繞這一家三口,也圍繞這蕭別君悲哀的心。
若是那日他沒有對若離冷言冷語,沒有不信任若離。如今,他也是如此的幸福吧!什麼江山?什麼權利?什麼財富?若是失去與你共看天下的人,這一切,又有何用?
「若離。如果我現在知道這個道理,你能不能回來?」蕭別君自欺欺人地長歎!——
「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善!」書塾內稚嫩的童音伴隨木屋旁娟娟流水蕩出。端坐在木椅上的孩子昂頭,天真地看著教書先生念出的字詞。
「非君。」門外女子巧笑著,手裡拿著竹匣,她帶著寵溺地語氣說:「都正午了,讓孩子先吃了飯再念吧。小靈在家讓你快些回去,說是胎動了。」
「先生————」孩子們聽到可以吃午飯了,都拖長了聲調,目光渴求似地望著女子手上的竹匣。有的孩子還故意摸了摸肚子,用嘴巴發出咕咕的聲音。
「好吧。」蕭非君溫和地笑了笑,對門前的女子輕聲地說:「若離,我回去看看小靈先。孩子們就勞煩你幫我照看一下了。」
紫若離點點頭,笑得溫柔。
蕭非君看了看孩子圍繞的紫若離,若是沒有那場變故,她的孩子應該還好好的吧。蕭非君只得感歎上天對紫若離的不公平。
「若離姑姑!」紮著羊角辮的女孩睜著烏亮的大眼,嘴裡含著飯口齒不清地說:「師母日後是不是會生一個小弟弟或者妹妹啊,她會不會說話?會不會和我們一樣讀書啊?他會長多高啊,師母會不會一直生啊,能不能給一個我啊?」
紫若離聽著女孩天真的話語,忍俊不禁,只是拍了拍女孩的小腦袋,故作神秘地說:「一個月之後啊,你就知道了。」
女孩嘟著小嘴,用力地點頭。
身旁娟娟的流水夾雜著孩子打鬧地聲音流向遠方。
「若離姑姑。你的名字和若離花有沒有關係啊。」女孩努力嚥下嘴裡的食物,眨巴著大眼再次發問。正在為孩子添飯的若離忽然一愣,然後笑笑:「有吧。怎麼了?」
女孩嘿嘿一笑,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抽出一朵花,遞給若離。
「若離花?」若離驚訝,景陽境內怎有若離花?若離望著一如昔日的花,物是人非。若離接過花朵,溫柔地笑著:「你從哪裡摘來的?」
女孩甜甜一笑:「邊境那裡就很多呢!姑姑要不要去看一下?」
邊境?蕭別君允許若離花生長在那裡嗎?若離自顧自地傷神——
又是匆匆一個月。
若離帶著純白面紗走進開得正盛的若離花間,甜香的氣息擾亂了若離目光。
「聽說若離花是為了紀念景陽之王的前王妃在栽種的。」走過身邊的女子用極其羨慕的語氣朝身旁的朋友訴說:「景陽之王英姿無可匹敵呢,可惜他說此生只有一個王妃不再選妃,不然……唉。」
「三千弱水,只取一瓢,景陽王倒是癡情呢」
幽幽的歎息,擦肩而過的女子帶起若離花的香氣飄過若離鼻尖。
不再選妃?四個字足以讓若離的心湖泛起漣漪。
若離恍惚地向前走去。抬眸,那個銘刻於心的藍色身影撞進目光,若離呆愣地站定。
蕭別君亦是震驚站在原地,他驚訝地對上那雙如水一般的眼睛。會是她嗎?可能嗎?即使是蒙上臉,但她的眼睛是如此的相似!蕭別君不敢動,他怕,怕若是動了一下,眼前的她會立即煙消雲散,不自覺地連呼吸都減慢。
兩人的目光交纏,誰都無法狠心地轉過頭然後狼狽離去。
猛然,一個純白的東西撞進若離懷中。若離垂眸然後瞬間瞪大——心鴿!她快速看向心鴿的腿出,白色的字條上紅色的字眼猶為奪目——若離,陌上花開,可否緩緩歸來。
一瞬間,若離的心停了一下。淚水無法在替她掩護,滑落臉頰滴在了若離花上。
「若離。」蕭別君啞著嗓子,小心翼翼而溫柔地呼喚。兩個字裡包含了太多的痛苦和太多的激動。若離不自覺地抬眼望去,面紗下面的櫻唇勾起,眼卻湧出淚水。
風,吹起了若離花的花瓣,隨風飄揚。
白皙的手指撫上面紗,面紗脫落的瞬間,若離笑著卻又哭著:「若離花開,若離歸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