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騙的你，我確確實實是東楚細作。」顧流芳眼角劃過清淚，無言以對。
「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納蘭廷玉鬆開她，手掌撫上她的臉龐，眉峰微蹙：「曾經的我，有那麼一瞬間真的很厭惡你一直騙我，又還口口聲聲跟我討要解釋，所以我一直悶著不說，等到我忍不住思念想說時，你卻又已經不再想跟我說，流芳，輾轉三年，我們真的已經錯過太多太多……」
如果當初彼此都能互相信任，對這份愛更加堅定些，也就不會出現今日這樣的情況，歸根結底，三年前此愛不夠深。
然輾轉三年，分離兩處，此愛流經歲月卻越演越烈，才是難得可貴之處。
顧流芳美眸望向他，梨花帶雨：「你便不恨——我在你後宮興風作浪，草菅人命？」
「在朕眼裡，除東陵霽雲外，其他女人一文不值。」
顧流芳淚水劃過，「林錦福本不該死的，她就是性格不大討我喜歡，但林威打林赫時，她不顧性命地去攔，我記得，她說那是她爹……她終究還是很孝順的一個女兒，現在你說後宮不過虛設，你娶她們根本沒感情，那她跟林威相愛，更是無錯，我卻以三尺白綾親手絞死她。」
「這並不是你的錯，林威如果不殺死奚笙，流芳心地仁善，怎麼會遷怒林錦福？他們私通后妃在先，殺人在後，本就該死。」
納蘭廷玉柔聲安慰，顧流芳綴泣搖頭，「慕容婉兒本是楚凝香設計陷害她，但我一時憤怒，連同她也設計下去，那夜她刺殺你實際上是被我下西涼奇藥，失心散，憶兒其實是楚凝香害的，但是面對真正的兇手，我卻只能任她逍遙法外。」
納蘭廷玉蹙眉：「憶兒中毒，後來他也有跟我說過，不管怎麼樣，你只不過是為孩子討回個公道，憶兒沒出事，你不也沒殺慕容婉兒嗎？至於失心散，那夜寵幸她的不是我，被她險些抓到的其實是破甲兵，更無關緊要，你一貼失心散誰也沒有傷害到，日後無罪釋放慕容婉兒便是。」
顧流芳苦澀道：「她們夜夜找我索命，我甚至連玫瑰花茶都不敢再喝，我這段時間一直都不安心，你為什麼要娶如雪？」
「是，她並不是大臣之女。」納蘭廷玉蹙起劍眉，歎息，「事情要說到北漢的時候，你第一次離去。我當時很想你，她是你妹妹知道的應該很多，我就找來她談談你，她跟我講述很多你剛被趙府收養時的事情，後來你每次離去，我就都習慣找她聽你的故事……」
望著她，「這一次，你跟我一鬧就是這麼長的彆扭，我怎麼能不再找她？聽你以前的事和你日常生活，簡直成為我批改奏章枯燥無味外一件最有意思的事，但是她提出一個要求，她要一個名分，哪怕是假的。後來的事也就順理成章……我天天招她來講故事，你們也就認為我寵她之至。」
顧流芳咬唇無言，如雪，才是自己和他最對不起的人，但自己卻設計害她，他也無情地任由自己害她，任她慘死……
「真的錯，錯得離譜，我殺的人沒有一個是該死的……」
手，撫摸上她的眼角，拭去淚痕：「不，我從來不認為百姓死活與我何關，真正仁義無雙的，是你顧流芳，天下興亡，百姓何辜！如果不是你，我不會奪得天下令四國一統，更不會因為答應過你要治理好天下，而費勁心力勞心國事……憑什麼你令他們過好日子，她們卻反而令你失去一切？」
納蘭廷玉定定地望她，一瞬間，百感交集。
抱上他，顧流芳雙手緊緊環住，永生永世，不再放手：「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一場細雨悄然而至，瀝瀝淅淅，風傾斜吹針雨，密密麻麻地敲打在兩人身上，納蘭廷玉嘴貼近她的耳畔，「我也想你。你我都錯在對對方缺少一分信任，你我從來沒有坦誠相見，我們之間，你不喜歡說，我也不懂得怎麼說，就這樣，錯過三年——」
「我可以跟你坦白，當初我指揮與東楚作戰策略，我故意露出破綻給他一個機會逃跑，我確實是東楚的細作……」
顧流芳歉意地道，「起初是為自保，所以我答應做他的內應……但是後來，我才發現他喜歡我，東楚貿然起兵進犯北漢，他是為我而衝動的！這樣，我幫你奪他的江山，就好像欠他什麼，顧流芳最不喜歡欠別人東西，所以我故意放他一馬，更對楚凝香處處留情……」
記起那張密信，納蘭廷玉苦笑一聲，「原來如此，你當初為什麼不跟我商量？這些事情都是小事，如果你肯說的話，不會這般。」
「我怎麼知道？」
顧流芳有些委屈地搖頭，雨點傾斜，納蘭廷玉手擋了擋：「雨好像越來越大……」
顧流芳點頭，他一把橫抱起她，道：「我們回宸和殿，明日，就算天下人聯名治你的罪，我也不管他們，懶得再理。」
迎著雨水斑駁而落，納蘭廷玉抱著她一路走回宸和殿，寬廣的迴廊不再空虛，被他強有力地抱在懷中，四目相望，不約而笑，這一刻的充足感抵得過一切，什麼天下興亡，什麼百姓何辜，當驀然回首之時，她最想的還是跟他簡單生活。
回宸和殿，納蘭廷玉忙關掉房門，風雨聲終於在這一刻停止，金猊熏徹，夜寂靜，寒聲碎，真珠簾卷玉樓空，天淡銀河垂地。
「我好久沒回宸和殿了……」顧流芳不由得感慨一歎。
「這兒，一直都是你的地方，你跟我的。」納蘭廷玉焚起龍誕香，熟悉的味道縈繞。
顧流芳走到床前，撫摸著曾經自己一次次為他疊好過的被子，溫過的床單……感覺依舊，只是輾轉三年，一切都仿似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