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顧流芳整夜都沒怎麼睡,一來情緒波動太大,二來新地方不適應,輾轉到五更天,方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轉眼卻已天亮。
吩咐店小二做來一晚山藥薏米芡實粥,顧流芳緩緩吃著。
眼圈隱隱泛著微紅,她從來沒有這麼傷心過,更從來沒有被人如此藐視過。
納蘭廷玉!
她咬牙,「既然別的女人一文不值,便守著那個死人去吧!」
冷哼一聲,粥也吃不下去,抓過包袱便走。
北漢有這種皇帝不會有出路,她要走,要離開北漢,但又能夠去哪呢?東楚,怕是發現淺舞死後,就會立即開始追殺她。
「姑娘,姑娘,你打尖的錢還沒給呢……」剛要出門,店小二匆匆上來追討道。
顧流芳摸摸腰間,拿出一錠銀兩,道:「順便幫我找些碎銀。」
眸光冷淡,令人望而生畏。
店小二匆匆為她找來碎銀,顧流芳拿過之後,瀟然離去。
驕陽高照,彩雲悠悠,萬里無雲,天高雲闊,碧色楊柳垂玉湖,風起時,正是無限春光好。
曲徑湖畔,但見一葉葉扁舟泛動。顧流芳駐足而立,凝望如碧湖面,期望這無邊美景能令自己心情好轉些,然後出北漢城門。
他現在還會在喝酒嗎?
他記不記得,紅樓夢中寶釵教過寶玉,酒性最熱,若熱吃下去,發散的就快,若冷吃下去,便凝結在內,萬萬不能吃冷酒。
「時時,橫短笛……」淡寒風起,衣衫翩動,耳畔倏地傳來一陣朗聲夾雜笑吟,「清風皓月,相與忘形。任人笑天涯,泛梗飄萍。飲罷不妨醉臥,塵勞事,有耳誰聽……來來來,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虐。
主人何為言少錢,逕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二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
「以《滿庭芳》承《將敬酒》,韻律一致,讀起來倒也別有韻味。」顧流芳淺吟,眸光落定湖中的一葉蘭舟,簾幔飄遙,參差披拂。
蘭舟上隱約一名男子躺臥,聞她之聲,翻然起身而坐。
「姑娘,也懂詩賦?」他問道。
「微略懂些。」顧流芳冷然之色不減,轉身要走。
男子一個縱身躍出湖面,攔在顧流芳前邊,語氣輕狂,「我這一生最好跟人比試,你既懂詞賦,與我較量較量何如?」
他一襲白袍寬鬆,沒有半點花哨繡紋,袍邊露紅色中衣,三千青絲以束髮銀冠盡束起,一條紅腰帶橫跨腰間,無比疏狂。
面容深邃而俊朗,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唇紅齒白,玉樹臨風。
顧流芳倒是少見這樣的風流人物,輕歎道,「詩詞歌賦,陶冶性情節操,被你用來比試爭鬥輸贏,豈不是失了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