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漠歇息了一會,漸漸恢復了力氣,可是身上似乎生出另一種力氣,他無法抗拒的。
「看來是衝著我來的,魑魅,番落,你們兩個一個會幻境,一個能看出不同的,今晚魑魅你便設下幻境。夜晚沒有陽光,我們只能智取。若智取不成,蕪玥絕不會……」
她怎知道,那些人並非對著蕪玥而來,他們只是對著陰漠而來。蕪玥的出現,只是一個錯誤。
一個誰人都沒有預知的錯誤,最終導致了幾日後的結局。
或許這些從來都不是修策要的,而他卻也錯了。這一錯,是誰入了地獄,又是誰點燃了九天玄火,是誰在冰雪天地吶喊,是誰衝開千年束縛,笑天地虛妄?
蕪玥,西海小公主,自她闖入十八層地獄護住地獄的瞬間,就是一個解不開的謎。
此時夜色朦朧,據幾日後天地突轉還有三日。
層層屋穹上,蕪玥坐在那裡,跟從前一樣。
身旁,是陰漠,他已經緩和,就跟無事的在跟蕪玥開玩笑。
是了,這是最後一次人間談話了。
「你小時候很醜。」沒有看她,他大掌伸出,向著月光,絲絲縷縷的月光透過指縫,格外清晰。
記憶恍惚還在昨日,昨日她還是那個不起眼的醜笨娃娃,可是轉眼間,是誰改變她的脾性,是誰改變了她的容貌,讓她如此出眾?
是天麼?
「醜的我都不願意多看你一眼。你也很笨,傻傻的。我自小還是比較喜歡蕪念的,那時的我覺得你們兩個根本是沒有辦法相比的。你總是花很大的力氣做很多無謂的事,從來不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我罵你傻子,你還咯咯笑。」
陰漠的大手背對著自己,蕪玥一哂,瞌上眸子聽。
「記得有一次,蕪青天要殺你,因為你笨,張揚了蕪念尿床的事。那是第一次,我對你心生不忍,也是第一次,覺得蕪青天沒資格做一個父親。忘了是哪年了,我見了一個不真實的你。我一直以為是我眼花了,可是那樣決絕,狠辣的作風著實讓我吃驚。在我眼中,你應該是一個傻到親生父親用刀架上你的脖子,你還以為是玩遊戲,還在傻嘿嘿的替別人數錢的小傻子。你不該是叢林深處心狠手辣的魔女。所以我一直都無法相信,直到你進宮封妃,再至成為三千獨寵,我才恍惚,其實世人都瞎了眼,看錯了人。那天見到的人,不是假的。那個傻子,才是假的。」說著,陰漠嗤嗤的笑了。
「若當時可以說清,若我可以說明白我並非蕪青天的兒子,而是修策的弟弟,東宮太后的親兒子,我是不是也能得到你?世人都道我是不倫之戀,我惱怒,我多少次想在他手裡將你搶回來,可是我不能。因為我不光是修策的弟弟,我還是大漠的君主。大漠之上,唯我獨尊,雖是萬人之上,卻也注定孤寂太久。我想你,為了能見到你才會周旋在大漠與西楚之間,我要以蕪清鴻的身份活下去。當得知你失去記憶,被修策傷害,我的所有理性都被磨滅,我說出了真實,也是第一次,你對著修策跪下求他饒了我。」
「玥兒,你知道嗎?那一刻,我徹底淪陷,在後來你跪下求我饒了西楚大軍的時候,我才知道你是個心懷天下的人,你可以狠,可以大愛無疆,你是那麼的神聖。我退兵,不光因為你跪我,更因為,我也不想殺盡天下人,做個暴戾的君主。」
「清鴻,謝謝。」無法言表的感動,那麼長的路都走過來了,幸好有,讓她冰涼的心溫暖起來。
只是為何他不是修策,若他是,她想她會更願意墮落於這種胸懷。
讓她憐惜痛心的陰漠,讓她又愛又恨的修策……
「玥兒,如果可能,我真想護住你,讓你一世安好無憂。」
「可惜,玥兒這一生注定不會安穩。」抬起頭,仰望數萬里天空,她深吸一口氣,幽幽道「我都不曾知道,何時才是盡頭。萬一哪日我堅持不住了,猝然倒下,或許才是結局吧。」
未來太過渺茫,她伸出手,抓不住。散沙一般逝去。
「只要你……」
「噓。」她伸過手指摁在他唇間「不要說話,不要再讓我內疚,不要跟我說。你該有更好的,若怪,只怪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你。」
第一眼,修策躺倒在荒草之上,第二眼,修策不屑且鄙夷的目光第一次進入娓涼宮。
命中注定,她無法逃脫開。
陰暗中,幾個交錯的黑影子摻和在一起,這次似乎多了個領頭的,那人不似黑影,擁有軀體,只是一身黑袍,上無任何點綴。
就連那唇,都洋溢著淡淡的暗色,他隱在暗處,若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玥兒,今晚真是個不眠夜。」陰漠笑了,伸手將蕪玥攬進了懷裡。
蕪玥肌理一繃,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想要掙脫開,他的大手卻使了勁。
「有人來了,噓,現在換你了,不要說話。」唇瓣中央,指尖摁住,蕪玥差點窒息,憑陰漠的武功,怎麼能打得過非人的東西?
心裡著急,嘴上也不顧他的指尖了,大聲喊道「魑魅!」
「魑魅在。」居高臨下,魑魅在半空中,滴血般的紅袍披在身上,手中握了一個滾圓的珠子,珠子混體透明,只有中央處,仿似一滴鮮血遞了進去,散開妖嬈。
「敢來傷害主子,魑魅讓你們有來無回!」
突地,珠子通體血紅,一束光在天空破曉,猛地劃過天際。結界內的東西一下子變得虛無,剛才樹蔭下的影子悉數顯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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