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什麼事啊?」旁邊一侍女以為王艷雪動了胎氣,忙跑過去摻扶她。王艷雪把手裡的風箏線掛到侍女的手臂上,道:「風箏斷了,沒得玩了。」
侍女掩面噗嗤地笑起來,道:「夫人,我真替您擔心,您看您的樣子,還玩風箏呢,萬一動了胎氣可如何是好?」王艷雪含笑戳指點了那侍女的額頭,坐到一旁的石椅上,從石几上端起一杯香茶抿了一口,道:「這孩子在我肚子裡可沒給我安靜過,要是我靜靜的坐著,他就更不讓我安寧,非得蹭兩下發牢騷。哎,真想快點把他生出來。」
「夫人,我聽人說,男孩在娘的肚子裡都很好動,夫人您一定會生個公子的!」侍女在她旁邊輕搖著扇,道:「小公子生出來後會為您爭光的,他日飛黃騰達更不在話下。」
王艷雪輕柔肚子,道「吉歡,你怎麼那麼肯定我會生公子而不是小姐?萬一生下的是女兒呢?」吉歡看著她若有所思的樣子,知道她很想要個男丁,便湊近王艷雪的耳旁,輕聲道:「夫人,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讓您如願以償。」王艷雪「哦」了一聲,道:「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老爺遠在京城,不能時常回家看您,這個諾大的顏府缺個男主子,好似缺個脊樑柱般,忒的冷清。」吉歡且摻王艷雪往臥房走,且道:「顏家幾代單傳,人丁單薄,若夫人能為顏家開枝散葉,那是功德無量啊!」王艷雪聽得頻頻點頭,道:「我也想為相公擔此重任,哎,就怕無能為力。生男生女乃天注定,怎能隨心所欲呢?」
吉歡笑起來,道:「夫人,不如去觀音山許願吧,那裡香火旺盛,很多人都去求,而且很靈的。隔壁張家的三少奶奶一連四胎都生女兒,前不久去觀音山求道符回來,結果就生個男丁,是不是很靈?」王艷雪臉露喜悅之色,但很快又平靜下來,道:「只是…此去觀音山路途陡峭,萬一路上有個閃失…」說著便輕揉起肚皮。
吉歡看罷,歎一聲,道:「夫人憂慮的是,萬一路上動了胎氣那就無法想老爺交代。」腦袋一轉,忽然高興地笑起來:「我知道有個方法可以不用夫人親自去!」
「什麼辦法?」王艷雪撐著肚子,一手抓著吉歡的肩膀,欣喜的神情讓想賣個關子的吉歡不得不脫口而出:「簡單啊,我明早就去觀音山把那裡的住持請過來,讓她為您祈福。」
「可是,觀音山的香火那麼旺盛,住持肯來嗎?我怕他不肯來咱府,而且老爺一向都不信,萬一讓他知道了咱們把佛爺請進家門,他會大發雷霆的!」
王艷雪欣喜的眼神一下子就暗淡無光了,吉歡「嗨」了一聲,道:「老爺方面好辦,我們就說給夫人的娘家人超度超度,老爺不會說什麼的。至於住持嘛,那也好辦,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咱們多給他些香火錢,而且出家人助人為樂,他不會不來的。您就放心吧。」
王艷雪一聽到吉歡提起娘家人,她的心就一陣悲痛,淚水模糊了雙眼。她的腦子裡出現了兩年前的一幕情景:她躲在一個枯井裡,井口被一塊大石壓住,她努力的往上爬,往上爬,雙手已被井壁磨得鮮血淋漓,終於抓住井口邊沿,她透過頭頂的巨石縫隙,看到許多蒙面黑衣人如狼影般在夜色中四處亂竄。
他們手執長劍,見人便殺,劍尖上的鮮血沿路流淌,慘叫聲不絕入耳,王艷雪淚眼朦朧,腦袋陣陣暈眩,心中悲痛萬分,低泣著呼喚:「爹…娘…」黑衣人屠殺畢,又閃電般的聚到枯井旁,共十個人,排成兩行,長劍齊抵著地。
王艷雪僵硬的掛在枯井壁,不敢動彈,屏著氣,雙眼圓睜地看著面前殘暴的屠夫,一道劍光忽然掠過她眼睛,接著便看見一個身手敏捷的黑衣人從屋頂躍到地上,低沉道:「有沒有遺漏?」第一排的一名黑衣人站出來,恭敬道:「回主公,王家上下二十口人全部殲滅!」
「是嗎?」那主公眼睛一掃草叢上排列的屍首,忽然眉頭一皺,怒道:「王艷雪呢?」他一聲吼叫,那兩排黑衣人備受驚慌,紛紛跪在地上不敢吭聲。先前那名黑衣人眼神顫抖,道:「主公,屬下立刻去追殺王艷雪!」
「不可傷她性命,我要抓活的!」那主公眼神閃過一絲亮光,瞬及又黯淡下來,道:「一會兒官府就來了,走!」話畢,殺手們齊躍上屋頂,消失在夜空裡。王艷雪方緩過神,望著草叢裡家人的屍首痛哭流涕,正自傷心欲絕時,忽聽一陣腳步聲嘩然而來,有人急切地喊她:「雪兒,雪兒,你在哪裡?」「濤哥…」
王艷雪聽罷,啞然叫道:「我在這裡…濤,我在這裡…」來者正是新封的大學士顏濤,他乃王艷雪之父王良廷的門下弟子。王良廷乃翰林院主事,也是皇帝的老師,因勇於直諫,得罪不少朝中佞臣,皇帝之兄榮親王更是視其為眼中釘肉中刺,時刻想除掉他!
顏濤得吏部侍郎顧海告知說今夜榮親王行蹤詭秘,可能是要除掉異己!顏濤一驚,一早便趕去皇宮請求皇上派兵保護王良廷,想不到回來時已晚了,王家已遭滅門之災。是誰把王艷雪藏於枯井之中?早上她與顏濤戲耍於後院,後來顏濤接到顧海的邀請便出去了,而王艷雪仍是在後院與丫鬟們玩捉迷藏,因為眼上蒙著布條,不知不覺就走到枯井旁,待她往前一撲時,便墜入井中。
丫鬟們生怕她們不留神墜入枯井,便將一塊大石頭壓住井口,她們哪裡會曉得自家的小姐已在井中昏迷不醒呢。這意外的墜井倒讓王艷雪逃過了一劫······
吉歡見夫人眼中帶淚,已知道她心裡所悲,道:「夫人,您別傷心,終有一日老爺會找到真兇為您報血海深仇!您要堅強!」王艷雪嗯了一聲,拭去淚花,道:「我沒事了。你今天就去請住持,我要為我爹娘超度。去吧。」
觀音山的住持當真不好請,吉歡費了好大的力,幫他把廟裡的事都安排妥當才請得動這位住持。這天,顏府裡外都瀰漫著濃濃的檀香,和尚嚶嚶嗡嗡的唸經聲,木魚咚咚的敲擊聲,侍女在旁陪哭之聲,附和著王艷雪的悲泣聲,可謂感天動地泣鬼神。
這場法事一做就是三天,到得第三天的下午,住持便率眾僧離去。王艷雪換去素衣,穿上往日的服飾,來到院裡乘涼。晚風徐來,拂著嫩綠的柳絲,王艷雪盈步走來,忽然一柳條掛住她衣裳,她一個趔趄便撲倒在地上,肚皮朝下。
一陣劇痛襲過全身,王艷雪又悔又惱,在吉歡的摻扶下站了起來,剛站直了腰,腿上已流下一道道血水,血水灌進繡花鞋裡,又滲到地面。在場的人都驚呼,亂了手腳,王艷雪目瞪口呆,早已嚇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