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笑,笑容雖有些艱難,卻還是一如往昔般溫潤。他說:「真好,你又如此喚我了。」
「月牙兒,先走吧。」吟風拉著我,往殿外走去。
吟風將我送回丹穴,只這次,我不再住在山頂那個洞府中,而是住進了凰宮。他們說,我是從九天下來的,不能怠慢了。我想,他們大概忘卻了,一千多年以前,有一個叫月牙兒的怪物,他們要燒死她。
吟風臨走時,同我去了山頂,他說:「月牙兒,你對他,竟愛得如此之深嗎?」
「哪有,我若是如你所說,又怎麼會捨得他已凡人之軀去寒海受溺寒之苦。」我拍了拍已滿是塵土的床榻,坐上去。
他握住我雙肩,逼我直視他,他說:「若不是愛得深,又怎麼會恨之入骨,因為愛到骨子裡去了,這愛才會怨化成恨。」
「對不起,吟風……」我將他的手拿開,側過頭去,不看他。
他恥笑,我抬頭看他,面上竟有幾分嘲諷。他也不看我,同我並肩坐著,低著頭。
他說:「你又何須向我道歉,不愛,無罪。」
我不想再在這話題上糾纏,於他於我都是不好的,於是笑道:「既回了丹穴,何不回家去看看。」
他抬頭,也給我一個微笑,雖有些牽強,卻也是明朗的。他說:「奶奶歿了,那裡便不再是我的家了。」
我愣住,我想我對吟風的關懷,總是太少了,竟連她奶奶何時歿了,都不知。而吟風,卻在我最艱難的時候,伴我左右。我將手搭上他肩頭,他卻給我一個很坦然的笑容。
「那去拜祭奶奶吧。」我輕聲說。
他點頭,隨即說:「我送你回凰宮吧,拜祭了奶奶,我也該回九天了。」
我搖頭,說:「我想這裡多坐一會兒,你去吧。」
他想了想,說:「那好吧,你自己小心些。」
吟風走後,我在洞府裡來回走了幾次,最終躺在那石床上。這樣冰冷的石床,我睡了一千年,何時有了溫度。是那一日,他來到我的面前,我誤以為他是娘親,那樣好看,謫仙一般的人。他說我沒心沒肺,我嚇得心慌,卻強作鎮定,求他賜我心肺。
想到那時的無知,我不禁失笑,那時候還真是傻,不過他也葷,竟不告知我真相。哎,那時候他便開始欺騙我了吧,我心裡又多了一絲淒涼。回想當時他絕塵的樣子,我想,那個時候我便愛慕他那樣的美貌吧。
伸手撫上石床身邊空空如也的冰冷,是他,給我帶來了溫暖。我閉上眼,那一晚,他摟著我,我睡得好踏實。後來我竟慢慢貪戀他的懷抱,他的溫暖,直到無可救藥之時,他卻將我推開。
想到他的離棄,淚,緩緩淌下,我感覺一隻大手為我拭去眼淚。睜眼一看,那白色髮絲便先落進我眼裡。我苦笑,他也終於來了麼,該來的都來了。他不是最不喜別人觸碰他麼,如今為了我手裡的東西,倒變得這樣慇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