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凳子往他跟前挪了挪,有片刻的沉默。她只是對他微笑,那樣朦朦朧朧的,做夢般的微笑。他盯著她看,那樣目不轉睛的,過了好久好久,他才出聲輕喚她的名字:
「曲兒!曲兒!拜託你,你這樣看著我,會讓我忘記我是個病人。」
言下之意,她明白。但她的目光,無法從他臉上挪開。他伸出手,輕撫她的面頰,還是那麼的冰冷啊。他歎了一口氣:「曲兒,你還想在我面前隱瞞什麼嗎?我知道你的心裡並不是真的不關心你父母的事,你真的不必留在這裡看著我,你看,東丹在這裡不是?我會被照顧的好好的,我不會有事的,你應該……」
「你在趕我走嗎?你以前,不是很愛纏著我的嗎?」她聲音輕輕的,臉上還是那柔柔軟軟的笑容,夢幻般的,好溫柔好溫柔:「龍御影,讓我守著你吧!我希望這樣守著你!只有這樣守著你,這樣看著你,我心裡才踏實,你別趕我走吧!」
「曲兒,為你做任何事,我心甘情願。如果現在躺在這裡的人不是我而是你,那我才一輩子都不原諒自己。曲兒,你不知道你的臉色有多蒼白,你不知道你此刻有多累……曲兒,聽我的話,回家去休息一下吧,你都不擔心小澤的嗎?」他心疼的道。
「不,」她搖頭:「小澤有龍伯伯照顧著,還有龍家上下那麼多傭人伺候著,我不擔心。」她埋下頭,把冰涼的面頰埋進他的手心裡,口齒不清,朦朦朧朧的,但是他聽的很清晰:
「讓我陪著你吧!我不累,我不是心存愧疚,我只是想陪著你,看著你,這樣我才相信這是事實,你沒有離開我。」
到了現在,她還是不能從那種恐懼之中鎮定下來。
不管是看著他,還是不看他,她眼前總是浮現他渾身是血的樣子。那樣的一幕,讓她心驚膽戰,讓她恐懼的不能自已。
「小傻瓜!」
他輕笑著。她的恐懼,他都明白。就像在當時,當子彈射出的那一瞬間,他心跳幾乎都停止了,生怕她會有任何的不測。「對了,」想起那一槍,他也想起了林雨霏:「林雨霏怎樣了?」
「被警方收押了!她的爸媽正在用錢打通關係保釋她,但是被;龍伯伯壓下來了。不過你放心,她雖然身在監獄,但是沒有人敢對她怎樣。龍伯伯是想,等你醒了以後,看看怎麼辦再說。」她想,他應該是不希望林雨霏出事的,畢竟,是他們有負於她。
他看了她半晌,然後問:「你覺得呢?」
「要我說,就放了她吧,畢竟她也是受害者,是我們欠她的。」
「好,我會向爸爸轉述我的意思,但是她犯的畢竟是刑事案件,不能我們說怎樣就怎樣,我們盡力吧!。」她太善良,不想再看到林雨霏出事,他都明白,這麼說也是為了安她的心。但是林雨霏的性格他太清楚了,她想殺的是曲兒,現在目的沒有達成,他還受了傷。他實在擔心若真的放了她,她會再做出對曲兒不利的事情。而且現在他又躺在床上,等於是半個殘廢,就算要放她,也要等他能夠站起來再說。
林雨霏的悲劇,是他造成的;
但是,就算被世人唾棄,就算負盡天下女人,他也不願意他的曲兒受到一點點的傷害。
他不能冒這樣的險。
「曲兒,我的手機呢?把手機給我一下。」
「你要做什麼?」她問著,但還是從他上衣口袋裡拿出他的手機,給他。
「我給莫幽打電話,讓她來接你,你真的需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他想,她和舅舅剛剛相認,他們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再說他這樣躺在床上,就算想做什麼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現在林雨霏還被收押著,夢家隨時有可能找人盯著她,他只有把他送到了莫家,他才能安心。畢竟以莫家的實力來說,保護她是沒問題的,夢家人就算再著急,再怎樣,也要顧及莫家的勢力。
她一聽,臉色白了白,立刻把他手裡的手機奪了過來。「我說過了,我不走,不走,我要在這裡。」
「曲兒!」
「我不走……」
「曲兒!」他無奈,歎息:「怎麼不聽話呢?你看我這樣,一時半會是好不了的,你要照顧我,你這樣怎麼照顧我?我還沒好,你自己就先倒下了。雖然家裡有很多傭人,但是爸爸年紀大了,小澤還是個孩子,我這樣躺在床上不能動,你能再倒下嗎?聽話,把手機給我。」
「我不。」
她緊攥著手機,說什麼也不給,看著他,可憐兮兮的:「龍御影,你就讓我留下來嘛,我保證不會倒下,我保證!」
「你再這樣,我生氣了哦!」
他當真生氣了,別過頭,不看她,不跟她說話。
其實,也不是真的生氣,只是看她這樣自我虐待,他心疼。
夏曲然站在原地,手裡抱著他的手機,靜默了好一會兒。然後,眼淚開始啪嗒啪嗒往下掉。
龍御影感覺到不對勁,回頭的時候,就看到她滿臉的淚站在那裡。他立刻就慌了,「曲兒,曲兒……」
「我走。」她飛快的把手機放到他的床邊,飛快的說了一句:「我現在就走。不過我不去莫家,我去龍家。」說完,她又飛快的往門口衝去。
龍御影怎可能讓她這樣走?他只想要攔住她,卻忘了自己還是個病人,一扯動身體,正在輸液的手臂跑了針,他悶哼一聲,額上有大粒大粒的汗珠往下掉,連吊瓶也搖搖晃晃的,發出叮叮噹噹清脆的撞擊聲。
走到門口的夏曲然本開已經拉開了大門,聽到聲音她立刻回頭,見他要下床的樣子,她嚇壞了,立刻奔回他身邊:「你這是做什麼?你要嚇死我嗎?趕快躺好,我去找東丹來……」說著她就要走,他立刻握住她的手腕,聲音中帶著急切,帶著慌張:「曲兒,你不可以跟一個病人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