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兒,相信我,無論任何時候任何人,又或者我做了什麼,你都要相信我!」
皇甫夜邪佞的宣告,每一字每一詞都帶著重逾千斤的力道與深沉,以及某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的冰冷偏執!
相信他?
無論任何時候任何情況,無論他做了什麼,都要相信他?
洛然瞳孔微微收縮,背脊微微一涼,內心掀起了一波接一波的驚疑巨浪,更是敏銳的從皇甫夜這一句宣告中察覺到一絲不安的端倪——他這句話,好像是在說,他以後會做出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似的?又或者,會傷害她?
突然之間,洛然覺得全身都爬滿了冰冷的寒意,心底因他而流淌的暖流,慢慢的一分一分的涼下去,有些煩悶的迷茫。是她多心了麼?
「為什麼?」她的手,輕輕的推了推他的胸膛,櫻唇放肆的流淌出一絲疏離的笑意,「你是在『未雨綢繆』麼?」
「是為了保護你。」絕世眼眸掠過妖異的光芒,他只回答了她這六個字。
她怔了怔,仰著臉看他,櫻唇邊的笑意還是如水一般清淺,不帶一絲情緒,那明顯的疏離,令皇甫夜的眼中,滿是如同冰冷夜色般的深沉。
該死的,她怎麼就不笨一點!任何話他只是說了一些她都能領會到更深一層的東西……這份聰慧,這份敏銳的通透玲瓏真是讓他……
「不信麼?」他的薄唇,挑起一絲煩躁而危險的弧度,「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盯著本王的正妃這個位置麼?」
「哦。」揚了揚櫻唇,洛然聳了聳肩,無所謂,但是卻也明白,他這句話沒有任何虛假的部分——目前,他的正妃,對於整個恆月皇朝來說,地位甚至比皇宮中的那位年輕的太后與小皇帝還要高那麼一點!
從她與他大婚之日起,就從來沒見過太后與小皇帝敢召見她進宮見面更是可見一斑,她雖然不是土生土長的封建社會古代人,但是也明白,按照規矩,親王與王妃大婚之後是要進宮請安謝恩的。
但是,宮中從來沒有聖旨來,不是看不起她,而是,不敢。
在這個皇朝裡面,沒有人敢讓皇甫夜的正妃在自己面前跪下請安拜謝,即使這個王妃,很可能是一個被架空出來的棋子也不敢。
要不然,雲如煙怎麼恨不得弄死她,取而代之?
若不然,春獵之時,怎麼會有人恨不得置她於死地……嗯,春獵……思緒流轉,洛然心尖倏然就是一顫,記憶中他那聲有些淒厲的驚天怒吼再一次在耳邊炸開——【雲洛然,一世一雙人,白首不相離,你敢給我摔下來看看!】
她腦海剎那間有些空白,更加鮮艷的血色記憶鋪天蓋地而來——
「有我在,任何人任何東西,都傷害不了你一根頭髮!」他傲然的將她抱在懷裡,一人獨自面對成千上萬瘋狂湧來的暴怒野獸們,強勢霸道的宣告。
「……抱緊我,我們一起離開。我生,你生,我死,你死!」在被神秘人攔下的最危險的抉擇關頭,他冰涼的薄唇覆蓋在她蒼白失色的櫻唇上,暗啞的嗓音中滿是異樣的情感。選擇了不放手。
而且是死都不放手。
他身受重傷,渾身染血,卻固執的抱著她,單手持劍,一步踏碎一隻凶獸頭顱,稍有不慎,便是兩人俱粉身碎骨的下場……
我生,你生,我死,你死!
如此,這句話的另外一層意思,不就是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如果他真的對她沒有一絲感覺,他會這樣做麼?他的冷血手段與殘酷,她早就清楚……
假如她真的只是一枚普通的棋子,他絕不會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的……棋子易找,而他皇甫夜的命,不是這麼廉價的東西!
如果連他都不能相信,她在這個時空裡,還能相信誰?
心臟倏然燙得難受,渾身的涼意散去,全身彷彿置身於溫泉之中,洛然的幽深黑瞳深處,幽冷光芒閃爍,稍稍的掙扎了一下,最終還是柔軟流淌了開去。
「好吧,相信你,皇甫夜,記得你說過什麼。」她主動的雙臂纏上他的脖頸,輕輕淺笑,黑瞳流光溢彩——看似洛然想了很多東西,時間過了很久,但是那些東西都不過是她一瞬間轉過的念頭而已。
快得皇甫夜還沒來得及說出更加有說服力與誘惑力的借口,她就已經鬆了口。
俊美臉龐微微緊繃的輪廓線條,瞬間就柔軟了下來。
「嗯,一世一雙人,白首不相離。」他的薄唇,還是那樣微涼的弧度,卻鄭重的輕輕覆上了她的櫻唇,但是只不過是一瞬,就離開了。
她眨了眨眼,櫻唇挑出慵懶而甜美的笑意。
灼灼的看著她的一雙絕世眸子裡,深藏著誰也看不見的苦澀與疲憊,痛楚,就如同雪夜裡獨坐在懸崖邊上那般的冰涼。
皇甫夜心如刀割,而且是鋒利的小鋼刀,沙沙的,慢慢的切割著,尖銳的疼痛中更苦澀得比喝了一大碗濃濃的黃連水還要苦。
但他卻還是神色溫潤,無波無瀾的重新抱起她,再度施展輕功凌空而去——赴宴,他現在就要帶她赴一場令他心如刀割卻不得不去的宴會。
宴非好宴。
他卻是親手推她入煉獄的那只黑手,而她,毫不知情。
不過不知情,或許是最幸福的吧?眸如冷夜,皇甫夜的唇角,流淌出一絲極淡極淡的笑意,絲絲冰冷的惱恨滲入心中。
這一筆痛,這一筆恨,他絕對會親手討回來!
而砂兒那邊……今夜過後,他會親自去問一件事情……
砂兒啊砂兒,希望別是你……親手將我推遠……薄唇邪佞的抿了抿,皇甫夜的身影,如同一道流光般閃掠進某個燈火通明的巨大宅院平台上!
瓊花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