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轎輦,穆惋月的心緒一點一點的寒了下來。像南宮非那樣心高氣傲的男子,居然也會因為權勢而折腰。她失望,更為受權勢影響波及到性命的自己怨念叢生。如夢一般的紅塵,飄浮了太多的不公平。做為一個尋常的女子,她居然連保護自己周全的能力都沒有。還要被人控制和利用,甚至見死不救。她恨這個世界,更恨傷害過她的每一個人。
青天白日,藍天白雲,她卻感到疲倦和乏備,眼簾好重,重得似中了人的算計一般無法自己。合上眼,仍能看見曾經的一切影在流水上逐步遠去。恨被欺騙的自己,更恨無能為力的自己。現在她重生了,不論是誰都不能再傷害到她一絲一縷。
回到玉宇宮,首先迎出來的是蕊兒,還不等她開口,穆惋月就吩咐她再去將御醫喚來替孟伊伊仔細瞧瞧。蕊兒應下了,又說:「娘娘,穆相來了一會兒了,雲初正在廳裡侍候著。」
在相府裡,父親的話自然是說一不二,但下人們最怕的還是花總管。因為只要是花總管的意思,父親都不會有異意。那怕是要配小廝的丫頭因不滿親事上吊,或者是在府裡的散僕不滿月錢鬧事,只要是花總管一句話,那便是鐵板訂釘的事。
雲初是極怕父親的,可她更怕花總管。只怕現在侍候父親正渾身不適罷。穆惋月起步朝偏廳走去,思及父親至此的原因,定是因為先前在御書房被她擺了一道罷。從前她只是他的女兒,現在她還是後宮的彤妃,他會拿什麼樣的態度斥責她呢?穆惋月冷笑著期待。
穆文儒在偏廳已坐了好一會兒了,雲初沏的茶他飲了半盞,看著她站在一旁怯生生的模親,穆文儒心下十分厭煩。一聲怒歎,驚得雲初一背冷汗,她悄然的打量著相爺,大氣都不敢出,只祈望小姐快些回來。可是,今日的相府好像不高興,小姐回來他是不是又要罵斥小姐?
穆惋月的腳步很輕,才一靠近偏廳就感覺到一股不平常的壓抑。等到她出現在門檻處時,果真瞧到父親一身戾氣的盯著她,雲初既擔憂又害怕的眼神。
「小姐,你可回來了,老爺都等了你好一會兒了。」雲初迅速站到穆惋月身後,不安的看了一眼相爺。
穆惋月沒說話,穆文儒站起身拱手施禮,「見過彤妃娘娘。」
一聽這聲音雲初愣了,她怎麼忘了這是皇宮,這是彤妃的玉宇宮,這不再是王府。就若相爺再不高興,他也不敢把小姐怎麼樣了。一想到這裡,雲初鬆了口氣,也不再替小姐那樣擔憂了。
「穆相免禮。」很久沒領教這冷漠到骨子裡的聲音了,穆惋月竟有些懷念,呵呵。
「謝娘娘。」
斜過身來,看著門口的雲初說:「雲初,你出去吧,我與相爺說會兒話,不要讓人過來打擾。」
雲初已篤定相爺不敢再將小姐如何了,放心的離開。
君臣之禮已畢,穆惋月改向父親請安,「女兒給父親請安。」
穆文儒漠然的言道:「你還知道我是你父親麼?」
穆惋月應聲抬眸,也就一瞬間的空隙,『啪——』的一聲一記耳光扇在穆惋月的臉上。穆惋月受不住力側撲在地,在回望著父親時還是有瞬間的錯愕。「你怎麼敢打我?」
穆文儒似嘲笑女兒的怔愣的表情,「為何打不得?難道你忘了方才在向什麼人請安麼?」
她會向他請安只是想走走過場,怎麼也料想不到會被穆文儒拿來借題發揮,難怪他與貞太妃、沉王等人沆瀣一氣。穆惋月捂著被打的臉頰,能感受到幾個指印落處如火烤一般燙熱。冷盯著他站起身,自重生後,她便不會再怕他,「相爺也別忘了現在自己置身何處?本宮是這玉宇宮的彤妃,皇上對本宮寵愛有加,若是本宮到皇上面前去進言,你可知道後果。」
穆惋月所說的寵愛有加他見識過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個新皇帝故意做給人看的。「你少拿皇上來來壓我,穆惋彤,在我眼裡你口中的皇帝除了名順言正之外,什麼都沒有。他利用你姐姐混淆我的視聽的確算有點兒本事,可薑還是老的辣,笑到最後的人是誰現在還未償可知呢。」
聽著這語氣裡的囂張和不屑,父親對皇甫宇的不敬激起了她潛意識裡的維護和不悅,「就算他什麼都沒有,他的身份地位還在那裡。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難道相爺還敢公開抗旨不敬麼?」
「不敬如何?抗旨如何?你以為這朝堂之上有多少人承認他是皇帝?」穆文儒看著穆惋月,徒然冷森森的笑道:「原來如此,你步了你姐姐的後塵,愛上了那個薄情無義的男人。看來貞太妃的良苦用心注定要打水漂一去不返,而你呢,過河拆橋。」
穆惋月一驚,想不到父親竟然連她如何來到皇甫宇身邊的內情都知道,看來他和貞太妃之間還真是主僕情深,什麼陰謀詭計都變得透明。「你有資格說別人薄情無義麼?如果皇上是薄情無義,那麼你於母親呢?是不是應該說你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放肆。」穆文儒雙眼赫然瞪得圓大,似恨不能將彤妃撕裂一般。
「你都做得出來,還怕別人說麼?」從懂事開始,他就沒給過她那怕一絲一毫的父愛親情。在她的記憶裡,父親是臉永遠都是冰封的,永遠都是冬季。
穆文儒氣得說不出話來,渾身的戾氣四溢。
穆惋月感受到了危險,可是都是體味過死亡的人了,她不會再懼怕什知。「相爺若是前來玉宇宮只是為了扇本宮這巴掌,目的既已達到,就請趕緊離開。本宮會念在父女一場的情分上,饒過你的不敬不罪。」
「這麼說來我還得謝謝你。」穆文穆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