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太妃一見那衣裳,雙眼忍不住透出喜色,然而活在後宮的生涯早已將她的表情磨練得收放自如,所以她未表現出來。穆惋彤的繡工果真是極好的,只怕是那御用繡坊的一等繡師也繡不出這樣的樣式。她起身走向前去,伸手輕撫著繡衣處,這一朵朵淡雅的牡丹花幾乎就要被她給繡活了。這套衣裳若是穿在她的身上,的確將她的氣質華貴都顯現出來卻又毫不張揚,但她卻能保證所有的目光都會聚中在她的身上。
「席嬤嬤,本宮要試衣。」她急不可耐的心緒化作慢條絲理的說出口。
「是,太妃。」
少頃衣屏裡間響起幾不可聞的稀碎聲。
此時,縭妃打量著穆惋月。她的眼下疊著黑影烏青,肌膚泛黃至白,垂在耳際邊的青絲也並不逸順,甚至有些枯燥的感覺。雙眸無神,眉宇略蹙,顯然是疲憊過度導致的。然而就是這一副模樣,卻也呈現出另一番病態的美感,是那種容易讓男人產生保護和佔有慾的美感。
縭妃莫名臆測到一種迫近的危險,又想到這穆惋月原本是相府千金,入宮是要當妃子小主的,一下子成了太妃的女官,若是她有心勾引皇上,必是有手段可耍的,她不可不防啊!如此想著,對穆惋月的態度立即轉向,「姑娘服侍太妃也有些日子了,不知道這宮裡的生活習慣了沒有?」
縭妃時常到千壽宮來向太妃請安,但主動與她說話卻是從沒有的。穆惋月被倏地一問有些訝然,她不是受寵若驚,而是覺得奇怪,「回娘娘話,太妃十分體恤奴婢,奴婢在宮裡一切安好。」
「本宮也知道讓姑娘在宮裡作女官委屈了姑娘,但各人有各人的命,望姑娘安分些,到時本宮或者會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幾句,將你賜給名將之後也是你的福氣。」
她是在什麼地方得罪了縭妃麼?怎麼突然間對她如此警告,「謝娘娘替奴婢操心,但奴婢是奉皇命替姐姐向太妃娘娘盡孝,嫁人之事奴婢還不敢想。」
縭妃剛張了唇頁,正想說什麼時太妃就讓席嬤嬤從衣屏後攙著走了出來。只見太妃此時風鬟霧鬢,穿上穆惋月繡制的衣裙,雖看似淺貌,實則芳華萬千。她真是看不出是個四十好幾的婦人,竟是三十出頭。
「姨娘真是光彩照人,這衣裳穿在姨娘身上真真才能體現它的價值。」縭妃起身感歎,年幼時就聽家裡人說在宮裡為妃的姨娘是個厲害人物,現在看來,她果真是厲害。
貞太妃被誇得滿眼彩光流轉,「你這張嘴呀,打小就甜,可別這樣敷衍本宮,本宮可是過了四十的人了。」
「胡說,姨娘可不像縭兒的姨娘,倒像是縭兒的姐姐。」
縭妃說著恭維的話,也不知有多少是真心。但見貞太妃受用,旁人也就懶得多加揣測了。
「嘖嘖,瞧瞧你這張巧嘴,真真是在綺央宮抹了蜜糖過來的。」貞太妃笑著說,又轉身看向穆惋月,瞅著她幾近憔悴至極的模樣,臉上的笑容徒然漸寒,「你的繡活做得不錯,本宮很滿意。本宮向來賞罰分明,穆惋月,說說你要討什麼賞,本宮都會賞你。」
如果太妃真有心,就不會當著縭妃的面這樣問她了,畢竟她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太妃娘娘吩咐,奴婢自然要做好。娘娘中意,這就是對奴婢最好的獎賞。」
「真會說話。」貞太妃輕蔑的視線裡透著諷刺和嘲弄,穆惋月在想什麼她心知肚明,可現在還不是時候將她推到皇帝身邊去,還沒調教好的鷹一旦放飛出去,只怕是再也喚不回來的,更何況想用她替你辦差事。「可是本宮吩咐你的差事的確是辦好的,若是不賞你本宮心裡會過意不去。這樣吧,這些日子你辛苦了,就將你手裡的事情交待給席嬤嬤,本宮許你今日不必當差了,回去好好歇息半日罷。」
這個賞不是穆惋月想要的,誰都清楚,但她
沒有資格拒絕,「是,奴婢謝太妃娘娘恩典。」
「好了,這兒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穆惋月轉身離開,直到她的背影在視線裡消失,縭妃才偏過頭神色嚴整的對貞太妃說:「姨娘,縭兒總覺得這個穆家二小姐怪怪的,她雖然行事卑微,似不為人所知,可這樣的人留在宮裡實在是太危險了,那怕她是個女人。」
貞太妃微愣,她感歎縭妃的感知太過敏銳。但她說得一點兒不錯,穆惋彤的確是危險的,不過這種危險會被她擅加利用。一想到又要臨駕一人的頭頂,貞太妃就說不出來的愉悅的舒暢,「你多慮了,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女官,等到哪日惹得本宮不高興了,本宮就下令將她嫁出宮去。當然,屆時她嫁的人自然不會像你之前說的那樣福氣。」
縭妃略微寬了心,又將話題轉到貞太妃所穿的衣飾上,「姨娘今日真是漂亮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