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4對面的桃花林】
「這裡,風景很美不是麼?」天涼走過去,立在玄離旁搭話,言中意有所指。
「這片桃花,自載種後常年不落,乃是人間奇景」,玄離接語,語氣平淡,「那對面好似好一處宅子,聽主上說,有位少年住於此宅之中,極其清靈聰慧,是四玄不可多見的人才,將來,必成大器。」
他所說的,正是圻暄。
天涼立著不動,不回語,心口卻狠狠的揪作了一團。
「不知那位少年現今如何了」,玄離喟歎,「當初主上對其賞識,曾有納入門下之心,只是後來瑣事纏身,這少年又似有皇族身份,主上便擱置下了。」
「桃花……」
天涼垂著眼瞼,莫名接下了毫不相干的話,「很美……」
「陸姑娘原是與主上相同,是喜歡桃花的」,玄離坦承答,「這桃花林是主上來琅邪時親手栽下,因靈氣繞山,才長的極好,形成奇景,這麼多年無人打理,仍是夭灼動人。」
天涼轉頭看他一眼,「玄公子現今眼有傷疾,怎知此處桃花生的正好?」
玄離笑道:「聞香識花,玄某的鼻子還沒有失靈。」
天涼沒有答語,只是伸出了手,道了聲歉語。
兩人又相對包子淺談幾句之後,便一起踱步回了宮。
也許是對此處過於熟悉,也許是五感天生敏銳,若不看他那雙泛著渾濁的眼睛,玄離行走間直與正常人無異,步伐矯健,毫不遲疑,就連前方有了阻擋物,他也能很快的感知到,繞開避行。
天涼道:「顧先生馬上便會離開,你果真不打算讓他給你瞧看眼睛了?」
「對玄某來說,看不到並非壞事。」
玄離答的模糊,天涼聽的似懂非懂,她道:「你與帕麗現在居住在何處?」
「北瑜附近的小鎮,接了可敦一起生活,照料著她的起居」,玄離簡答,「生活安穩。」
天涼恩一聲,又靜了片刻。
依照這兩日與玄離相處,看他的性子和言語,怎麼想,也與包子所畫的那比塗鴉還幼稚的丹青畫卷聯繫起來……兩人並行走著,最後,她終於忍不住滿腹的疑問,道了出來,「你可是給包子畫過一幅君無尋的畫像?」
玄離皺眉,想了半天道:「這個玄某並無印象,玄某一直為了小少主平靜生活,安全長大而悉心瞞著關於主上的從前,應是不可能為小少主畫丹青才對。」
天涼想起包子所言,每次掏出爹爹娘親的消息,都是以特殊方法灌醉了玄叔叔得來的。
再想起簡少堂這兩日抱怨,玄離這麼個大男人,江湖男兒,竟然不喝酒只品茶,便在心中得出了一條結論。
也許這個人,酒量極差,酒後所做之事便沒有印象,記不得半分。
在她的世界,道上人選心腹時,除了要測其膽識心計手段功夫,酒品也在其一。
該說的,不該說的,如若是必須要保守的秘密,無論你是生是死,是清醒是糜醉,都必要守口如瓶不透漏半點風聲,即使將此消息帶入地獄也一樣。
看來玄離是深知自己關於酒的弱點,所以,才謹慎的滴酒不沾。而至現在,他竟還沒有被包子灌醉過的記憶,足見小包子手段高超。但縱使包子手段高明,得來的也不過是零星片段的消息,也可見玄離有多麼嚴身厲己。
客房門前到了。
帕麗也剛巧從山下回來,她看到天涼一路走來和玄離好似在談論,便興致昂昂問:「談什麼呢?」
「沒什麼」,天涼皺鼻嗅了幾下,望向帕麗身旁擺放的一小木桶,挑眉道,「酒?」
「我是想你這幾日心情抑鬱,便到山下鎮裡一家有名的酒窖去買酒,掌櫃言近日有人送來一種稀罕的新酒,說是用叫做蒲桃的植物,以米飲之,釀成酒汁後在地窖中冰存,最適夏日飲用,甘而不飴,冷而不寒」,帕麗拍了拍酒桶,「雖說不似烈酒般肝腸寸斷,但用來陪朋友醉酒消愁一場,應該也算足夠。」
「如此甚好,只是我屋中有獸寵在歇著……」天涼猶豫。
「到我房裡來!」帕麗豪爽。
天涼向玄離頷首,「打擾了。」
玄離知道帕麗那風風火火的性子,只是他已太久不沾酒,便也不好阻止,只道:「玄某不打擾,先去後山練劍。」
帕麗並不在意,揮了揮手便拉著天涼進了屋。
屋中對飲,天涼問:「你男人果真是滴酒不沾?」
「我試過很多次灌酒於他,都以失敗告終,這男人對某些方面極其堅持,這是他的榆木本質」,帕麗歎,「說起來我識他這麼久,倒也是一次沒見過玄離醉酒的模樣,本公主真是既在意,又好奇啊……」
天涼晃著玉色杯中幾近透明的酒液,抬起眸,狀似不經意的回:「既然那麼好奇,我倒覺試試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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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子語下山去了,依照與阮美人之約,住進了客棧等候。
當客棧掌櫃詢問要幾間上房時,顧子語握了握手,橫心道:「一間。」
掌櫃應一聲,命小二帶顧子語到樓上房中歇著,至推開房門望見那佔據半間屋子的東西時,顧子語站定了身子。
眾所周知,阮先生脾氣怪,挑剔,卻嗜睡,入住客棧,有一點兒不入眼了,便會下毒手。
現在,怪不得師父即使要他騎馬繞了不少遠路,也要行至此房入住,原是因此。
「客官,咱們房裡的床榻都是上好的梨花木打造,和富貴大院的床榻同等規模,軟,大,舒服,保證您賓至如歸,夜間睡的香甜」,小二介紹著,看到顧子語的臉色時,不由收話問,「客官臉色不好,可需要小的給您尋大夫來瞧瞧?」
「不必,不必了。」
顧子語倉促答話,慌忙快步走進屋,將行囊包裹放下,平靜了臉色。
小二見也是個怪人,便不再搭腔,關好房門,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