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圻暄,我累了】
「怎麼回事」,圻暄放下杯,一面淡然,「便是如姑娘所見。」
天涼面色一怒,匡的一聲砸了桌子,「你可知我向北瑜可敦保證了什麼,你又可知她有多信我?」
「我自然知道」,圻暄抬頭,朝她微微一笑,「可這是姑娘的事,與圻某無關,不是麼?」
天涼一時怔愣,無論是對他的言語,還是笑容,都無法反應,也無法理解。
昨日,昨日他抱著自己信誓旦旦的說要退兵,昨日溫和一言一語的解釋,昨日臨下馬前,他可以那麼投入而用力的將她吻至窒息。
今日,卻可以再次利用她之後,行為舉止都如此的事不關己。
她愣了,愣了很久,都不知該說什麼。
許久,她聽到一旁有翻書聲,才轉首望去,看見圻暄已在書桌前坐下,手中拿著一本薄薄的書冊,緩緩翻看,一臉雲淡風輕,沒有任何愧疚與多餘神色,從始至終,都是一副涼薄模樣。
「先生……」
她盯了許久,轉過身,輕輕喚他一句。
圻暄抬頭,面色溫潤應了一聲,「我在。」
這應聲,一如往常。
天涼鼻頭一酸,握緊了拳,「這是你第二次利用我了……」
「兵不厭詐」,他答聲淡薄,「你身為將領,此為兵法基本,應該懂得。」
「我懂……當然懂」,天涼雙手緊握,菱白的指甲掐的肉生疼,「我只是不知,原來東璟的皇族地位,對你來說如此重要,重要到你甚可編造那些謊言去騙我!」
「應得之物,沒有棄下之由」,圻暄緩聲回答,「佈局數年,只為今日,斷然不可毀於一旦。」
「佈局數年……」
天涼慢慢重複著,眼中失了神,他終究,還是承認了……
「我找不到了……」天涼搖頭,「為你辯護的理由,一個也找不到了。」
圻暄沒有答話,只是面色無波的嗯了一聲。
天涼只覺胸口一直信仰的光亮,一丁一點被偌大的黑洞遮掩,覆蓋,陷入荒蕪。
「你騙了我,利用了我,卻還可以如此坦蕩。我從沒有,被一個人利用兩次,還如此心平氣和的要過解釋。你不知道我用多少心待你,你也不知道我有多信你,你更從未考慮過我的感受……我和你之間的信任,情誼,是被你親手,一丁一點的磨滅,毀掉……」
她閉眼,「圻暄……我累了……」
圻暄看到自己手執的書冊上,滴上了兩顆豆大的淚滴……
「這樣和你在一起,太累了……」
圻暄望著她,直到她睜開眸子,才放下冊子言語,語調清冷:「當初是姑娘親言要幫我,你只是在做分內之事,現在,為何要哭?」
分內之事……
原來算作他計策中一枚棋子,被他騙,被他利用,都算作分內之事……
天涼心中一片寒涼。
此時看著他俊逸的臉龐,竟連反駁的力氣,都全部失了。
阮先生說得對,她輸了。
從一開始選擇相信時,她便輸的徹底了。
是她,太愚拙,信守著這份所謂根本不存在的信任,小心翼翼去填補著這根本滿是謊言的感情。
她錯了……大錯特錯。
天涼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濕痕,「這一次,是我識人不清,認了栽!暫不提你目的為何,從前,你確實幫過我不少,這兩次助你,算作還恩。當初,說過要幫你的話,我收回……從前,我對你圻暄說的每一句話,全部都收回。」
他望她靜答,「好。」
好……
只此一字。
天涼突然失笑,那樣明媚的笑容,表情卻淒婉的突兀,「你不懂我方才為什麼哭?那我告訴先生罷。因為我知道,我們要完了……從此之後,要形同陌路了……連這個都不懂,先生你還真是不瞭解我,倒如我也從未瞭解過你一樣,相遇到相識,渾渾噩噩,不明不白……我自以為,遇見了世上對我最好的人,不料世態總是涼薄,遇見的原是狗屁都不如的感情,我陸藍,也真是瞎了眼的不會挑男人……」
這次,她只落了兩滴淚,也沒有如從前一般激動,憤怒,她漠然說完這些話後,扯下了頭上他送予他的頭繩,放在了桌上,平聲道:「希望我下輩子,不要再遇見你。」
否則我不敢保證,會第二次愛上這樣一個完全不在乎我的你。
她轉身出營帳時,聽到圻暄在後低言,「姑娘慢行,不送。」
到最後,也沒有一句任何挽留。
天涼心中悲哀,腳下卻似沒聽到般,不曾停留一下,頭也不回的徑直走了出去——
圻暄將那紅線擺放於掌心中,輕輕扣挽,三五兩下,便成了一個簡單小巧的相思結,他望了扣結半晌,收了起來,坐在椅上,整整兩個時辰,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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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涼出了營帳便騎上馬,策馬狂奔來紓解心中酸楚郁氣,迎風奔向遠處。
天很陰,狂風大作,刮在身上的風,如刀子,割的肌膚每一寸都疼的猙獰。
她腦中想起很多情景,他下了轎子,立如墨畫,淺笑相迎,姑娘,可是在等我?
他坐於榻旁,那樣令人心暖的語氣,低低言表,我留在你身邊。
他在釣魚,在看書,在立於水波前伸出手向她笑道,姑娘,過來我這裡……
從前她總想閃躲,不肯交付真心;
現在她傾盡全力的過去了,卻被他談笑之間推於遠處,置於不顧,冷眼旁觀的看她惹了一身傷痕。
終於明白,他為何從來不喚自己名諱了……因為對他來說,自己不過是個可利用又可欺騙,萍水相交的姑娘。
也終於知道,他為何可以那麼放心的一走數日了……因為圻暄,從來不在乎有個人瘋了一樣的擔心他,尋找他。
這分明不是喜歡,也分明不是愛情,不過是她被欺騙的一廂情願罷了。
她不會回頭……再也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