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窗外已是燈火闌珊,蒼茫的夜色將整片大地都層層籠罩起來,就像是一隻巨大的黑手覆蓋在人們的頭頂一樣。
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南宮瑾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那刺目的燈光讓他剛剛睜開的眼睛再一次合上了,腦袋裡那針扎般的疼痛感已然消失,此時,裡面空蕩蕩的,似乎在浩淼的宇宙中飄蕩一樣。
「瑾,你醒了,有沒有覺得好點?」
看著他那睜開又合上的眸子,樂曉婉一把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用力的握著,生怕稍有不慎,他就會再次溜走一樣。
一道輕柔的聲音如同是一道清涼的微風一樣徐徐的吹進了他的心裡,勉強的睜開眼睛,下一刻,南宮瑾一臉恬淡的笑了。
「我很好,不用擔心。」
他的聲音很輕很淡,迴盪在這偌大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的飄忽。
看著他,風司峻什麼都沒說,只是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眸子裡有著明顯的欣慰。
「餓了嗎?要不要吃點什麼?」
凝視著他,樂曉婉輕聲問著,那紅腫的眼睛,烏黑的眼圈,讓南宮瑾的心又一次疼了。
「我睡了多久了?」
他喃喃的問道,記憶中一片空蕩蕩的,猶記得最後一幕,他看到了她的臉,再後來,他就什麼都記不得了。
「六個小時了」說完這句話,樂曉婉無聲的歎了一口氣。
「是嗎?有那麼長時間了嗎?」
睜大眼睛看向天花板,南宮瑾的表情淡淡的,沒人知道他此時在想些什麼,也沒人知道,他此時的心裡到底有多掙扎,有那麼一剎那,他都在想或許自己永遠都不會醒來了。
「瑾,你還好吧?」
看著他那變幻不定的神情,風司峻的心裡驀地一陣恐慌。
「很好,你們回去吧,時候不早了,孩子們還在家裡等著呢。」
扭過頭看向他們,南宮瑾又笑了,仍是那樣溫潤的笑意,卻莫名的讓人覺得酸楚。
「他們有人照顧,你放心吧。」
拍了拍他的肩膀,風司峻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現在頭還疼嗎?」
微微的搖了搖頭,南宮瑾又笑了,「不疼了,一點都不疼。」
聽到他的話,樂曉婉的眼眶驀地紅了起來,如雨點般的拳頭就這樣落滿了他的胸膛。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為什麼什麼都不告訴我們?我們之於你到底算什麼啊?」
話還未說完,她早已是泣不成聲。
「曉婉,你冷靜點,不要這樣。」
連忙抱住她,風司峻輕聲的誘-哄著,突然在想,在自己昏迷不醒的那兩年裡,她是不是也是這樣歇斯底里的大哭?那個時候,又是誰在她的身邊給她擦去淚水?
看著那張淚跡斑斑的臉,良久良久,南宮瑾終於是閉上了眼睛,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似在拚命的壓抑著心頭那種莫名的痛楚,她的哭聲就像是一把利劍,不停的翻攪著他的五臟六腑,那是一種比疼更強烈上幾百倍的痛,可是,他卻也只能是忍著,默默地不發一言。
「他不能這麼對我們,不能這麼對我們……」
樂曉婉仍是喃喃不停的說著,只要一想到那種情形,她就覺得像是有人拿著鈍刀在一刀一刀的割她的心似的,突然很想知道,那些個日日夜夜他是怎樣熬過來的?
「曉婉,你冷靜點……」
緊緊的抱住她掙扎的身子,看著南宮瑾那痛苦的神情,風司峻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她臉上的淚水,他臉上那痛苦掙扎的神情,這一刻,他都不想再看了。
良久良久,偌大的房間裡只剩下了一陣低低的啜泣聲,或許是終於累了,樂曉婉無力的靠在風司峻的懷裡,只有臉上的淚依然在肆虐,蜿蜒成兩道清澈的小溪,十指交握的雙手還在不停的顫抖著。
溫熱的指腹輕柔的擦拭著她臉上的淚痕,一道無聲的歎息就這樣瑾出唇間。
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南宮瑾的神情看起來很安詳,可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的睫毛一直在眨個不停。
「瑾,剛剛我們問過李露了,她說手術時間必須提前。」看著他,風司峻輕聲說道。
「嗯,什麼時候?」依舊是緊閉著眼睛,南宮瑾低低的應了一聲。
「明天下午一點」說完後,風司峻的眸子便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可是,南宮瑾的神情甚至連絲毫的變化都沒有。
「知道了,時候不早了,你們回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睜開眸子看向他們,南宮瑾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頭又開始疼了嗎?」看著他,樂曉婉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沒有,現在都很好,只是有點累了,想好好的睡一覺。」
凝視著那張猶帶著淚痕的臉,南宮瑾垂下了眸子,「我答應你們,我一定會好好地活著,可以嗎?看見你們這樣,我更難受。」
「一個人沒問題嗎?」盯著他,風司峻輕聲問了一句。
「沒問題,況且這裡不是還有護士嗎?放心好了。」
說著,南宮瑾將視線轉到了樂曉婉身上,「曉婉,明天早上要給我帶香噴噴的粥喝哦,突然很懷念那個味道。」
「好,還有沒有什麼想吃的?」重重的點了點頭,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樂曉婉將臉上的淚痕一併擦去了。
「再配上幾個清淡的小菜吧,最近覺得嘴裡特別苦,想吃點有味道的東西。」
伸了伸舌頭,南宮瑾一臉調皮的笑了,那是他很少見的孩子氣的一面。
「我……」
張了張嘴,樂曉婉又想說什麼,卻被風司峻給制住了,「我們走吧,讓瑾好好休息。」
風司峻低聲的說著,視線觸及到南宮瑾時,看到他讚許的眼神,他不由得笑了起來。
彼此都是驕傲的人,這麼多年的默契早已養成,一個動作,甚至只是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彼此到底在想些什麼?這一點,樂曉婉又豈是不知,只是關心則亂,久而久之,她似乎也忘記了。
「那我們走了,要是不舒服的話,馬上給我們打電話,知道嗎?」
站起身,仔細的給他掖好被子,樂曉婉輕聲的叮嚀著,依稀間,還有那麼多不放心的事情。
「知道了,走吧,路上小心。」
南宮瑾的臉上仍是那抹不變的笑意,朝他們揮了揮手,就那樣目送著他們離開。
門「吱呀」一聲打開,又輕輕的合攏了,看著那扇緊閉的門,南宮瑾臉上的笑瞬間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漠然的神色。
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天花板,門外的過道裡已漸漸的安靜了下來,偶爾有腳步聲傳來,顯得是那樣的空洞和單調。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似乎整座城市都在霓虹燈疲憊的閃爍中慢慢睡去了,就在這時,病房的門又一次被推開了,下意識的,南宮瑾閉上了眼睛。
隨後,一陣熟悉的香味迎面撲了過來,慢慢的感覺那身影越來越近了。
看著床上那閉合著眼睛的男人,洛晴柔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將整張臉都埋在了他寬大的手掌間,嗅著那熟悉的氣息,似乎只要這樣,她那狂躁不安的心就能夠慢慢的安定下來。
偌大的房間裡,一點聲音都沒有,寂靜的都能清楚的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伏在他的身側,洛晴柔好像也沉沉睡去了,一頭長髮從肩上垂落,唇的位置對準的正是他掌心的方向。
「回去睡吧。」
過了很久,寂靜的病房裡突然傳來了這樣一道聲音。
身子一震,洛晴柔猛地抬起了頭,看向那張仍是平靜的臉,一滴淚就這樣順著腮際滑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