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戴蘭芝的強制高壓下,裴明哲無奈只好將木蘿帶了回去,私心裡想著,或許在那麼多人的關心下,她能更加快速的好起來,可是,卻忘了一句話,有的時候,天往往都是不遂人願的。
「你到底想幹什麼?不是讓你老老實實的坐著的嗎?」
正在書房裡處理文件的裴明哲在聽到母親的呵斥聲時,渾身一激靈,然後整個人衝了出去。
客廳裡,木蘿的身子縮成了一團不停的顫抖著,躲在牆角處,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看著這一幕,裴明哲的心登時如針扎一般的疼了起來。
「媽,又怎麼了?」
他無奈的說道,不明白是她堅持要帶著木蘿出去散步的,可是十分鐘不到,竟然就弄成了這個樣子。
「我讓她乖乖的坐著,誰知道她又要往書房跑。」
狠狠的瞪了木蘿一眼,戴蘭芝沒好氣的說道,就沒有一個讓她省心的人。
「她要是想找我,你就讓她找唄,何必這麼大動肝火呢?」
小心的將木蘿扶起來坐到沙發上,裴明哲只覺得腦袋都大了,如果說以前覺得累的話,那現在,他已經是筋疲力盡了。
「你有那麼多的工作要做,她還這麼纏著你,白天晚上的纏著,你連個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你心疼她,可是你也是我兒子,知道嗎?」
說完,戴蘭芝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坐在沙發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聽到她的話,裴明哲一下子愣住了,從小到大,在他的成長歷程中,她一直採取的都是無視的態度,從來都不管他是不是穿得暖?是不是吃得飽?是不是會累?是不是也會覺得寂寞?更多的時候,她只是丟給他一筆又一筆的錢,彷彿只有這樣,她就盡了一個做母親的責任。
「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他顫聲問道,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現在他覺得分明感覺到鼻頭的酸意越來越濃。
「關心你?哼~~~」
抬頭看了他一眼,戴蘭芝轉身離開了。
看著她那彆扭的身影,裴明哲不由得笑了起來,可當視線觸及到木蘿身上時,臉上的笑瞬間僵在了那裡。
「木蘿,看著我,我還在這裡呢。」
輕撫著她的發,裴明哲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有的時候他也很想問問老天爺,這樣對木蘿是不是太殘忍了?從小就失去了媽媽的疼愛,長大了卻依然沒有一件順心的事情。
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木蘿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在眼眶裡不停的打著轉轉的淚水終於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扭頭看向戴蘭芝離去的方向,轉過頭的時候,嘴裡小聲的嘟囔了一句。
「你說什麼?我沒有聽見。」
溫熱的指腹輕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裴明哲柔聲的問道,唯恐嚇到她一般。
「她……好凶,是壞人。」
木蘿喃喃的說道,說完後,靠在他的肩膀上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看著那張漸漸平靜下來的臉,裴明哲無聲的歎了一口氣,輕撫著她發的手動作也越來越慢。
來這裡已經有一個星期了,可是除了和他能講上兩句話之外,木蘿仍是不和其他人說話,甚至連看到都會覺得驚慌,突然間,他在想將木蘿帶到這裡來,是不是真的做對了?
「木蘿,你一定要好起來。」
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淺淺的吻,裴明哲淡淡的笑了。
正午的陽光透過寬大的落地窗灑滿一室,打在人的身上暖暖的,看著外面的奼紫嫣紅,他的心也莫名的平靜了下來,腦海中又一次回想起木蘿第一次來這裡時的情景。
那個時候,她笑的就像個孩子一樣,對每一樣東西都充滿了驚奇,那時候她說,能住在這個城堡裡的一定會是幸福的公主,可那個時候,他卻不是她的王子。因為她的心裡眼裡看到的都是峻,就算他用卑鄙的手段將她帶離峻的身邊後,她的心中想的依然是他,因為在每一次的夢裡,她喚的都是峻的名字。
梳理著她的發,低下頭看她的時候,才發現她不知何時竟然已經睡著了,看著那張恬靜的睡顏,他輕輕地勾起了她的小手指。
「木蘿,我們約定了,永遠都不會再分開。」
在樓梯間,戴蘭芝靜靜的看著這一幕,心裡湧上了一種五味雜陳的感覺,摸向自己胸口的時候,突然覺得那裡空蕩蕩的。這麼多年的堅持和偽裝的堅強彷彿在這一刻冰封瓦解。
轉身,她一臉黯然的回到了房間裡,從抽屜的最底端找出了一個陳舊的相冊,翻看,裡面一張張的全是她年輕時的照片,偶爾會有一個清秀的男子出現在裡面,臉上有著一抹溫煦的笑意。
「過的還好嗎?如果當初我們也能這樣堅持,是不是我們也會幸福的在一起?可是你太軟弱了,你甚至連一句讓我留下的話都不敢說,你的兒子很像你,很欣慰吧,不過,他比你更有勇氣,因為他會牢牢地抓住他想要的,不像你,到頭來都是一個懦夫。」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著,出人意料的是,那天之後,戴蘭芝對木蘿的態度好了很多,不會再大聲的呵斥她,甚至會在她在沙發上睡熟後給她蓋上一塊薄毯,然後便是坐在她身旁,一愣就是大半天。
「媽」
甫一踏進門,裴明哲看到的就是這一幕,當看到沙發上那個睡的一臉恬靜的女人時,他不由得笑了起來,「木蘿又睡著了。」
「嗯,今天一整天都坐在院子裡等你回來,估計也是累了,讓她睡會吧。」
給她掖了掖毯子,戴蘭芝站了起來,卻在剛邁步時,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上。
一把扶住她,裴明哲的臉上有著濃濃的歉疚,「媽,謝謝你,一整天陪著她很無趣吧。」
將她小心的扶到沙發上坐下,他輕聲的說道,戴蘭芝的這種轉變讓他都覺得驚訝。
「沒事,人年紀大了都這樣,老毛病了。」
說完,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目光看向木蘿的時候,裡面有著一道明顯的憐惜,「其實,她也是一個苦命的孩子,從小就沒了媽,以後你要好好對她。」
說完,她掙扎著站了起來,輕輕的握了握她的手轉身走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裴明哲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惑的神情,不過當視線轉向木蘿時,他隨即笑開了,在她的身側坐下,拿起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俯身,在那張紅潤的臉上印下了一個淺淺的吻。
有多久不曾再看過這麼恬靜的睡顏了,就連那夜半時分的尖叫聲也慢慢的少了很多,每當洗澡時看到手臂上那已經結了痂的牙印時,他仍是有著一絲絲的心疼,每次在她尖叫的時候,疼在他的身上,可是身體的疼卻遠遠沒有心上的疼來的強烈。
「木蘿,今天高興嗎?有沒有想我?我一整天都在想你,走路的時候想,開會的時候想,看文件的時候也想,就連現在這樣看著你,仍是覺得想的心裡難受,真的不敢想像如果沒有你,我的日子會怎麼過下去。」
裴明哲靜靜的凝視著她,修長的手指輕撫過她柔嫩的臉頰,將她散落在臉上的發輕輕的攏在耳後,這樣看著她的時候,嘴角不自覺地就會露出一抹笑意。
「別看了,你也快點去洗洗澡換身衣服吧。」
從裡面走出來,看到他這副模樣,戴蘭芝的臉上露出了一副無奈的神情。
「媽,你說木蘿是不是很漂亮?我怎麼越看越漂亮呢,就和媽年輕時長的一模一樣。」
看看木蘿,又看看她,裴明哲嬉皮笑臉的說道,能看到她們可以和睦相處,他想就算是死也是死而無憾了。
「少貧嘴,去吧,一會就該吃飯了。」
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知為什麼,戴蘭芝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抹可疑的紅暈。
「好」
就著她的手勁,裴明哲站了起來,卻在剛要邁步時,轉身將她輕輕的擁在了懷裡,「媽,謝謝你。」
貼在她的耳側,他這樣說道,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激她,感激她把他帶到這個人世上,感激她將他養大成人,很多很多的感激在這一刻匯聚成了海洋。
「少肉麻了,快去吧,一會木蘿該醒了,要是找不到你,又該鬧了。」
輕輕的推開他,戴蘭芝背過身去,就他邁步離去的時候,一滴晶瑩的淚順著她的臉頰落了下來,慌忙的用手拭淨,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當確定自己是真的流淚了時,她不由得愣住了。
她還會流眼淚嗎?她還以為那一夜早就把她的眼淚都流乾了,可是那手心裡潮濕的液體又是什麼?
快步走到窗前,推開窗子,任由柔軟的風將那臉上的痕跡吹乾,快速的眨動著眼睛,在這種急速的轉動下,眼眶裡的液體一點點的消失不見了。再轉身的時候,她的臉上又露出了那抹漠然的笑意。
晚飯前,木蘿恰好醒了過來,看到裴明哲時,臉上有著無法遏制的興奮,跟在他身後屁顛屁顛的,寸步都不離開。
「木蘿,快去洗手,吃飯了。」
看著她,裴明哲不由得笑了起來,不過心情卻是無比的舒暢,這種被人依賴的感覺簡直是太好了。
看著他臉上的笑,木蘿也笑了,仍是一句話不說,只是將手伸到了他的面前,然後眸子一眨不眨的看著他,說不出的無辜。
「又讓我給你洗手,以後這樣的事要自己做,知道嗎?」
嘴裡是這麼說著,可是裴明哲還是將她領到了洗手盆前,將她的手打濕,然後擠出了一點洗手液,塗勻她的雙手後,抓住她的兩隻手不停的搓著,潔白的泡沫下,一大一小的四隻手看起來竟是那樣的契合。
側頭看著他,木蘿臉上的笑意更甚,突然抽出手,在他的臉上輕輕的點了一下,然後快速的轉身跑開了。
看著鏡中自己臉上的泡沫,裴明哲不由得笑了起來,木蘿這樣是在向他撒嬌嗎?
「壞蛋,還不快點把手洗了,你要是再不聽話,我可要打你了。」
跟在她身後,裴明哲大聲說道,之前的疲憊和勞累彷彿都一掃而空了。
回眸一笑,木蘿跑的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