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遙心想,他到底來這裡做什麼?是來享樂的麼?不是,他感覺不到多少樂趣,如果眼前坐著的人是小白,或許他能感覺到樂趣,然而,小白在挪威,陪著另外一個女人,他感覺不到任何樂趣。
這麼多年來,他看著小白身邊的女人來來往往,已經不少了,他從來沒有擔心過,有一天小白會栽在女人手心,他想,沒有一個女人能有資格征服小白的心,所以哪怕他知道墨小白女人如過江之卿,他也不在乎。可季冰的出現,讓他感覺到危機,說是危機也算不上,總是有些擔憂,怕小白為了季冰,真的甘願放棄自由。
他知道,小白最愛自由,最愛自己,所以他才放心,這麼多年讓小白一個人獨自在外面,離開他的視線,可季冰的出現,真的給他帶來衝擊。
小白對那個女人,是認真的。
最起碼用了八分的真心,他比誰都瞭解墨小白。有人說,我愛你十分,也要你還十分,其實是錯誤的說法,人和人之間是不一樣的,你對她千萬的好,那是你,她對你有八分,對她而言,已是千千萬的好了,所以墨小白對人三分好,已讓他心裡很不舒坦了,何況是八分。
他若對他有一分的好,這麼多年,他也不會這麼累。
墨遙沉思著,有人卻不知死活,伸手想要撫他的臉,墨遙伸手扣住他的手,狠狠地丟開,正巧丟到隔壁桌的男人身上,打散了隔壁座的親熱,整個酒吧突然騷動起來,那幾名男子見同伴被打了,當下也怒了,揮拳便要打過來,墨遙目光一瞇,突然一聲笑聲插了進來,「哎呦,我說你們幾人,這是在哪兒鬧事呢?」
一名穿著格子襯衫的英俊男人走過來,他有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十分迷人,眸光帶著笑,卻不達眼底,那幾人似乎很怕他,喊了幾聲張二公子便不敢放肆,卻指著墨遙說他先動手打人。
張雲彬看了墨遙一眼,笑了笑,揮手讓他們幾人離開,這張二公子是張家的公司,政商兩界通吃,張家是A市望族,世代有人為官,旁人自然不敢招惹張雲彬。
他坐了下來,招手讓小弟上一瓶酒,墨遙對他觀感不差,最主要是他有一雙和他家沒心沒肺的小混蛋一樣的眼睛,張雲彬說,「你第一次來?」
肯定句。
墨遙問,「你怎麼知道?」
「來這裡的男人我見多了,一眼就能看出來,瞧你眼生,不是本地人?」張雲彬問,「哪兒的人?」
「羅馬。」
「跑這裡來泡吧,倒是少見,怎麼,心情不好?」
「你話很多。」墨遙冷漠說,表情沒怎麼鬆動,哪怕張雲彬有一雙和墨小白的眼睛,他對他也頂多是不討厭,不代表他可以在他面前多嘴。
張雲彬比了一個閉嘴的姿勢,淡淡一笑,「其實啊,做人呢,及時行樂就好,想那麼多幹什麼呢?」
墨遙冷笑,說得好像是專家似的,他就不信這人這麼神了,他反問,「你知道我來這裡做什麼?為何來這裡?」
張雲彬嘖嘖了聲,「你來這裡做什麼我不知道,可絕對不像這裡的男人是來看新鮮,或者來享樂,為什麼來這裡,哈哈,那還不簡單,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失戀了,要麼就是因為你愛上一個你不該愛的人,或者你愛的人不愛你,而這個人,還是一個男人,所以你心情非常苦悶。」
墨遙心中一頓,暗忖,這人真是神了,竟然猜的很準確,他的確如此。
他冷笑,張雲彬說,「被我說中了吧,你這樣的表情進來的男人多得是,特別是那些剛開始意識自己喜歡男人的男人,都是這幅表情,久而久之就習慣了,愛男人又怎麼了?誰規定男人不能愛男人,這不是謬論嗎?我們自個開心就好,旁的人一邊去,礙不著。」
墨遙冷笑,「我不是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愛上他。」
「那就是他不願意接受你。」張雲彬說,接著一笑,「這還不簡單,人家對你無心,就不必再糾纏不清,男人嘛,全世界都有。」
墨遙厲眸一瞪,張雲彬也不懼他,墨遙苦笑,糾纏不清,哼,他若是糾纏,倒也好說,問題是,他竟然不知道糾纏,太傻了不是麼?
「你沒愛過人?」
「愛,我愛自己。」張雲彬毫不猶豫地說,墨遙冷笑,果然和墨小白是一類人,最愛自己,還有一雙相似的眼睛,這一類人,最愛自由,最愛自己。「我說,我看你也不是什麼善類,既然他不願意接受你,不如他愛一個你殺一個,愛一雙你殺一雙,或者乾脆囚禁他個十年八年的,怎麼都得屈服了吧。」
墨遙冷眸掃過他,「那是我弟弟。」
「弟弟怎麼了,弟弟也……等等,呃,對不起,這個就愛莫能助了。」張雲彬攤手,墨遙冷笑站起,張雲彬說,「甭客氣啊,這杯我請。」
墨遙直接出了酒吧……
墨晨正飆車出來兜風,無意中看見墨遙從gay吧裡出來,嚇了一跳,本想踩剎車,結果踩到油門,差點出了車禍,嚇得他趕緊把車停在一旁。
墨晨吹了一聲口哨,忍不住驚歎,「天啊,老大開竅了?」
他慌忙拿出手機給墨小白發了一條短信。
墨小白正在挪威陪著季冰在滑雪,整片天地都是白色的,就是一個冰雪王國,遠處還有一座冰雕宮殿,挪威國土三分之一在北極圈內,所以這裡離不開滑雪這個運動。挪威人最喜歡滑雪,他們擁有最完美的滑雪技術,且挪威境內有許多滑雪道和滑雪跳台,常見年輕人在雪地滑雪。
墨小白的滑雪技術也是一等一的棒,縱跳橫滑都非常有技術,十分完美,朗朗笑聲在雪地迴響,季冰不太懂滑雪,墨小白手把手地教她,兩人圈著慢慢在雪地滑行。
「你別鬆開我……」季冰說,小心翼翼地滑著,深怕失去了平衡,摔得底朝天,墨小白親暱地摟著她的腰,笑說道,「放心,我可捨不得你摔著了。」
他微微推了季冰一把,手卻一直牽著她,不讓她離開控制,季冰也聰明,運動天賦也好,被他帶著幾次也慢慢找到感覺,墨小白說,「我鬆開試一試?」
「好!」
墨小白真的鬆開了她,季冰在雪地上滑行,找到感覺,越來越快,墨小白在身後跟著,笑說道,「寶貝兒,慢點,真會摔著的。」
「你過來追我。」季冰回頭張開手,笑得燦爛,突然腳下一個失重,直直地甩出去,墨小白臉色一變,慌忙滑過去,也沒來得及接她,季冰摔出好遠,幸好冰面上滑,也沒什麼阻礙物,墨小白心疼地拉起她,季冰揉著摔疼的膝蓋,板著臉狠狠地瞪了墨小白一眼。
「瞪我做什麼?」墨小白笑著,幫她揉著膝蓋,季冰沒了笑容,面色和冰雪同溫,墨小白十分寵她,季冰變臉之快可是他見過之最,總是繃著臉冷冷冰冰的,可笑起來也十分燦爛好看,一個鬧心一秒鐘就能轉表情。
「摔疼了沒?」
「沒!」
「瞧你繃著小臉,還說沒。」墨小白說道,拉著她起來,兩人滑出滑雪道,墨小白說,「真的摔疼了嗎?我看看。」
「真沒,小淤青。」季冰說,「滑雪一點都不好玩。」
「誰說的,可瀟灑了,沒感覺出來?」
「沒!」
「小笨蛋。」墨小白笑罵聲,季冰說,「冷,咱們去暖和點的地方吧。」
「我還有一件事沒辦完,再過兩天,反正有時間,不如去巴厘島,那裡暖和。」墨小白遷就著季冰,她身體素來不好,到冰天雪地的確為難了她。
季冰點頭,拍了拍小白的背,「背我回去。」
「你不是沒受傷嗎?」
「沒受傷也要你背。」季冰冷冰冰說,墨小白哭笑不得,在她面前蹲下身子,季冰跳上他的背,墨小白扶穩了她,「從小到大,除了我媽咪,你就敢指使我。」
季冰趴在墨小白肩頭,他的肩很寬,而且暖和,趴著非常舒服,她喜歡這樣的感覺,在寒冷的冬天,被心愛的人背著,前面是一條一眼看不見邊際的路,就好像,他們一輩子都會這樣,一直走到天地的盡頭,季冰抱緊了墨小白,「小白,你會一直對我這麼好嗎?」
「當然。」墨小白說,語氣親暱,季冰十分開心,能遇上墨小白,能讓墨小白愛上她,真是她這輩子的福氣,也是她的幸運,她知道自己脾氣不是很好,人也無趣,總要墨小白遷就她,可她愛他這份心思,是很認真,很認真的,她也想著和他就這麼一直幸福下去。
「你還要辦什麼事情?有什麼事情讓派克處理就好,你要親自跑一趟做什麼?」季冰問,語氣雖然一貫的冰冷,可墨小白很受用,這丫頭習慣如此說話,但那些細膩的心思,他能感覺得到。
「這件事情,派克沒法幫我處理。」墨小白說,派克是他的經紀人,季冰不知道……墨小白輕輕一笑,總有一天,他會告訴她的。
「那是什麼事?」
「是一些公事,你放心,我也捨不得你也在這裡受凍,我會盡快辦好,然後我們一起去巴厘島好不好?」墨小白笑問,季冰點頭,「小白,你真好。」
墨小白一笑,他是對她好,並非對所有人都這麼好。
季冰咳嗽了聲,墨小白把她放下來,「那邊有一家買奶茶的,我幫你買一杯暖暖身子,等著,別走遠了。」
季冰點頭,一個人坐在長凳上等他,墨小白去買奶茶,沒一會兒便回來,他買了兩杯,都是巧克力味道的,季冰接過來,捧在手心中熱熱手,墨小白讓她喝奶茶暖身,他幫她揉搓著雙手,為她取暖。
街頭只有零星的燈光,雪地映出灰白的光線,十分柔和,映得墨小白的臉也十分柔和,那寵溺的目光,彷彿全世界就只剩下一個人。
「怎麼這樣看著我?」
「我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完全沒想到我們會走在一起。」墨小白說道,握住她的手幫她揉搓,「季冰啊,你真好。」
「哪裡好?」
「哪裡都好。」墨小白說,突然手機有短信提示,他放開季冰的手,是墨晨來的短信,小白,老大一個人去gay吧,大新聞吧。
墨小白的笑慢慢從臉上淡去,平靜地按了鍵,季冰問,「怎麼了?」
「小哥哥發了短信,讓我有點小愧疚……」墨小白說道,他抬眸看著遠處的雪地,突然偏頭問季冰,「如果你愛一個人,會十幾年不求回報的愛下去,而且連表白都不曾,處處為他著想麼?」
季冰說,「我不知道。」
墨小白心想,是啊,不知道,饒是季冰都說不知道,那麼這麼多年,老大是憑什麼堅持的,憑什麼啊。
他不明白這種感覺,也不想明白,因為他是不可能為一個人做到的,哪怕是季冰,也不行。
這世上的人,愛自己的居多,愛別人的甚少,他是如此,許多人也是如此。
「小白,怎麼了?」
墨小白搖頭,他握住季冰的手,「等你身體好一點,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真的?」
墨小白點頭,季冰有些不敢確定地看著他,不敢答應,怕這是一場夢,只是癡癡地看著他,「小白,你說的是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墨小白語氣認真,「我想和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