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啟翰早已氣到無力,「倒是你,我要你跟梅家千金相親的事情少在你媽面前提起!」
嚴立宇「哦」了一聲,尾音拖得曖昧綿長。「所以爸是真的別有居心?」
「當然。我的居心,就是一定要看到你跟梅家千金一起踏上紅地毯,成功讓她當我的兒媳婦,喊我一聲爸。」
不對勁哦,爸這個工作狂幾時對兒媳婦這種事如此留心?其中肯定有貓膩。
嚴立宇靈活思緒快速轉上一圈,狐疑地問︰「爸,你該不會是年輕時欠下什麼風流債,現在臨老動了補償心理吧?」
知子莫若父,嚴啟翰一聽就知道兒子又誤會大了。
「你小子行啊,連這麼有創意的故事都想得出來,下一季開發新遊戲軟體的重責大任就交給你了!混帳東西!如果梅子虹是我在外面的私生女,我還可能要你跟她結婚嗎?」
這可是亂倫!禽獸都做不出來,更何況是人?他現在才發現兒子想像力好到可以去當數字週刊的記者,留在他們這個小小的遊戲軟體開發公司未免太「大材小用」。
嚴立宇忙向老爸賠不是。「是是是,是我的錯,我自請這個月減半薪以示懲處,這樣可以嗎?」
嚴啟翰火氣不減反增,肺活量十足地獅吼︰「要是你沒順利追到梅子虹,我不只是要減你薪,還要把你踢出公司,趕出家門……」狠話用時方恨少!
「老爸,沒這麼誇張吧?」
「有,就是這麼誇張!」
嚴立宇翻個白眼,無奈地呼了口氣,修剪得帥氣有型的前額劉海飄動,露出飽滿的前額以及秀朗的深湛眉眼。
「至少給我一個心服口服的好理由吧!」他像個準備受刑的死囚,懇求法官大人給予一紙透徹的判決書。
誰知那頭沉默久久,才聽見嚴啟翰不自在地說︰「你還記不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年輕時曾經追求過一個女人?」
「記得。」嚴立宇隨後又補充︰「我看過照片,很確定爸的初戀情人絕對不可能是那顆梅子。」
哦,除非她是靠吸食處女血液維生的不老魔女,那可就另當別論了。
「當然不可能是她,現在距離那時候少說也有三十多年了。」沉浸在夢幻回憶中的嚴啟翰也懶得吵了,樂悠悠地又說︰「我最近才知道原來她嫁給了梅振光。」
梅振光?不就是「振洋光纖電子」的總裁?台灣商場畢竟就那麼一丁點大,身為同樣名列前二十大企業之一的「QC遊戲軟體開發」總經理,嚴立宇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
嚴啟翰又道︰「上個月我出席經濟會主委舉辦的企業對談茶會,梅振光正好就坐我旁邊,我們聊得滿開心的,還聊到了彼此的家庭……」
「然後你就從昔日情敵口中知道初戀情人的消息?」嚴立宇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了,只能撫額失笑。
「臭小子,你就不能聽你老爸把話好好說完嗎?」
「只要你別老是一提起初戀情人就欲罷不能,我是很樂意也很有耐心聽你講別的。」
他這個生平戀愛經驗少之又少的純情老爸,對老婆是忠心耿耿,結縭三十二年的漫長歲月中,從未沾過其他女人,連精神外遇也不曾發生。
不過,是男人就一定會有屬於他的紅玫瑰或是白玫瑰──張愛玲說得真好。那個被老爸形容得像是仙女下凡,活像二十一世紀清純派小龍女的初戀情人,就是夜夜拂照過他心上的那道白月光,越老越思念。
也不是真的想再與她重續舊緣,圖的是一份懷念,以及填補多年來心中遺憾的那份寬慰,是以嚴啟翰時常將初戀情人掛在嘴邊──當然,老婆完全不知情。
嚴啟翰在電話線另一端咕噥幾聲,又道︰「反正因為那天跟梅振光聊得很開,我就順勢多問了一些他家庭狀況,才知道他有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
這次話又還沒說完,立即被嚴立宇打斷,「別跟我說,那個梅子虹就是你初戀情人的女兒。」
「真不愧是我兒子,一點就通,腦袋聰明又靈活。」嚴啟翰大讚,另一頭的嚴立宇卻是無力得快昏倒。
「爸,你該不會是想要我幫你彌補當年的遺憾,所以才想逼我娶梅子虹吧?」
太荒謬了!這就跟父母強迫孩子去學習各種才藝沒什麼兩樣,但是結婚耶!關係的可是他往後的人生。
「兒子,你就不能站在我的立場替我想想看嗎?」嚴啟翰語氣放軟,改走哀兵策略。「想當年啊,我為了追求初戀情人,卯足了力氣,差點連命都賠上了,結果還是失敗,你知道我心裡有多痛、有多嘔嗎?」
嚴立宇在這頭翻了個無敵大白眼。拜託,老爸的初戀故事他已經背到滾瓜爛熟,聽到耳朵都快長繭了!
「老爸,你就饒了我吧!」嚴立宇呻 吟。
「總而言之,不管用什麼辦法,你一定要娶到梅家千金!」
「爸!」
「我就怪自己,怎麼只生了你一個,當初要是再生兩個兒子,就可以全派出去。」嚴啟翰異想天開地說。
「就算我有弟弟,他們的年紀也比梅子虹小好嗎!」嚴立宇哭笑不得。
「現在不是流行姊弟戀,有什麼關係?」
「爸,你真的是……」讓人無語。
「你要是不照我的話去做,你以後別叫我爸。」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嚴啟翰知道自己這種要求非常不合理,但為人父母總有自私的一面,他就是希望兒子能彌補當年的遺憾,不管要使出什麼狠招都一定要逼兒子做到。
心一橫,嚴啟翰音量提高,又撂狠話,「別忘了你兩輛藍寶堅尼的車鑰匙都還在我手裡,如果不想被我踢出公司和家門,就快點想辦法把梅家千金給我娶回家!」
「爸──」
電話喀嚓一聲重重掛上,嚴立宇瞪著嘟嘟響的話筒,一臉悶到爆,腦中浮現梅子虹大吃特吃的饞樣,他肚子瞬間餓得更厲害了。
靠,為了贖回他的兩輛愛車,保住他的總經理地位,他只好想辦法把那個食量無上限的女人追到手!
為了這場鋼琴演奏會,梅子虹先前已經閉關一個多月,每天除了吃飯睡覺,清醒的時間都在練琴。
她從小就極富音樂天分,在母親用心栽培下,一路念音樂班上來,兩個月前自巴黎音樂學院畢業,拿到演奏碩士學位,主修鋼琴,副修聲樂。
這場演奏會算是她學成歸國的對外發表會,參加的多是親友或是父親商場上的友人,已經參加過大小音樂比賽的她,從容應對,不顯慌張。
「梅子,演奏會再二十分鐘後開始。」好友薇薇走進休息室,敲敲門,提醒正坐在沙發上醞釀情緒的梅子虹。
「好。」梅子虹揚眸,微笑以對。
今天的開場曲目是巴哈,然後依序是史卡拉蒂、舒伯特以及德布西,都是考驗鋼琴技巧的大曲子。
她不緊張,也不擔心自己會表現失常,唯一焦慮的是──
她好餓!
為了穿上這件剪裁貼身的黑絲絨小禮服,她已經連續兩天只吃蘋果和蔬菜湯填肚子。
那天狂嗑法國菜果然是對的,否則她真不知道這兩天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
梅子虹抱著餓得扁扁的小肚子,全身無力地癱在黑沙發上。
休息室的門只是半掩,拿著致意花束的嚴立宇敲敲門,長腿逕自邁入,一進來就看見那頭豬……呃,不對,是梅子虹一臉蒼白,貌似快暈厥地斜躺在沙發上。
「你還活著嗎?」嚴立宇快步走近,眉頭深擰,質疑低睨。
梅子虹餓到兩眼發暈,慢慢睜開眼睛,抬頭一望,纖眉輕蹙。「請問……你哪位?」奇了,這裡的保全是都死光啦?怎麼會讓閒雜人等闖進來?
嚴立宇眉角抽搐,面部表情瞬間凍結。「你不記得我了?」
「呃……我應該記得嗎?」
看那顆梅子歪著頭,一臉困惑,嚴立宇差點用力過當,折彎手中那束粉色玫瑰。
相親不過是兩天前的事,況且依他亮眼俊美的長相,女人過目就難忘,她和他同桌而坐,足足對望近三個鐘頭,她卻說她不記得他?!
「哦,我想起來了。」梅子虹雙睛忽亮,纖指比著那張稜角分明的俊臉,音量興奮拉高。
嚴立宇揚起下巴,一副等著被她指認的自負高傲模樣。哼,算她識貨!
「你是不是美味小館的主廚?你們家的奶油煙燻鮭魚好好吃哦!」口水都快流下來了,等演奏會一結束,脫掉這件媽咪特地為她準備的小禮服,她一定要大吃一頓!
嚴立宇臉上笑容徹底冷掉。
「咦?你不是美味小館的主廚?」梅子虹發現他臉色不對,急急改口,「哦,我真的想起來了!你是那個賣湯包的年輕型男對不對?」
手中的花束已經在顫動,玫瑰花瓣飄落下來,化作點點火苗,嚴立宇額際青筋已經明顯抽動,一向引以為傲的性感薄唇僵硬地揚在臉上。
這女的可以再白目一點!
「我是嚴立宇。」靠,他真希望手中拿的不是花束,而是一把殺豬刀!
「嚴……立宇?」喃喃覆誦一遍,梅子虹疑惑地眨了眨大眼。
「兩天前跟你相親的那位。」一字一句從咬緊的牙關裡擠出來,要不是僅存的一點理智還在,他真想高高拿起花束,從這顆梅子的頭上狠狠給她巴下去。
先是主廚、後是賣湯包的型男,她眼裡就記得賣美食給她的人,果真是豬!
老爸的初戀情人不是很美很仙女嗎?怎麼會生下這種女兒?老爸該不會老糊塗,搞錯對象了吧?
梅子虹頓了久久,終於點頭。「想起來了,原來是你哦!」
「你那是什麼表情?」嚴立宇真的很想動手扁她。
「當然是失望的表情啊,你瞎羅?!」都這麼明顯還看不出來。
握著花束的大掌已經顫抖得不像話,嚴立宇叫自己忍耐,千萬要忍耐,為了兩輛寶貝愛車,忍耐……
「你幹嘛一直抖?該不會是嗑藥了吧?」梅子虹戒慎地瞪著他,臀部往旁邊挪蹭。
我嗑你媽的大頭鬼!我要是嗑了藥,你就是忘了吃藥,嚴立宇實在很想這樣對她鬼吼,最後還是靠著過人的忍耐力吞下肚。
努力平穩瀕臨氣爆的滿腹怒火,嚴立宇扯開清冽的笑容,交過手邊的花束。「恭喜你開演奏會。」
梅子虹怕怕地接過花束。「謝謝,其實你不用特地過來,因為我看你好像不是會喜歡古典樂的那種類型。」
嚴立宇挑眉。「你怎麼看的?」
事實上他對古典樂確實沒啥興趣,除了偶爾開車時不小心轉到愛樂電台,會聽個幾首不知名的曲子,他很少特意會去找這類的音樂來欣賞。
「就……直覺吧!」垂陣欣賞一下包裝精緻的玫瑰花束,隨後擺到一旁,梅子虹聳聳肩,視線調回他臉上。
那天一心惦記著吃,只匆匆瞥了他兩眼,印象中是個頗英俊的男人,眼下更仔細端詳,嘿,這男人簡直帥到天怒人怨的地步。
眉眼深邃,鼻樑挺直,薄唇性感,更難得的是,氣質英挺夠MAN,她對近年來流行的粉味花美男一直很感冒,男人還是要有男人味比較像樣,眼前這個嚴立宇就是難得一見的其中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