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溪中一片春光旖旎,有人沉淪,有人銷魂。
而不遠處的小閣樓上,某人卻是碎了一地的心。
「如何,還不打算放棄?」閣樓暗處,傳來一個男人略為嘲諷的聲音。
那心碎的女子,銀牙緊咬,轉過身,容顏清秀,一襲紅裝,臉上的表情,是絕對的不服輸:「我還沒有動手,不然,哪裡還有她福小寶。」
「毒蠍子,你鬥不過小寶的,因為她身上有些東西,你絕對學不來。」
那暗黑的角落裡,步出一個白衣勝雪的男子,目光打在眼前的紅衣女子身上,嘴角勾著抹冷笑。
「哪一樣?」
「她的乾淨純粹和善良,這些你學得到嗎?你真以為她是用容貌吸引了郝雲驚,你真以為是她是用廚藝俘虜了郝雲驚,其實你心裡應該比我清楚,郝雲驚喜歡的,到底是她的什麼,花蟬,我勸你,收手吧!」
男子的規勸,讓花蟬勃然大怒:「北辰天,你願意收手,是你自己的事情,那是因為你愛她不夠,但是你別想勸我收手,我——絕對不會,我愛雲哥哥,就算從此以後只能是個丫鬟紅燕,只要雲哥哥能多看我兩眼,我就心甘情願,而且,乾淨純粹善良,哼,我沒有,可是紅燕有,紅燕甚至有的比她更多,那就是忠誠和孝順。」
北辰天看著眼前執迷不悟的女子,眉心微微一緊:「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以為你成了紅燕,你能改變了你的本性,不可一世的花蟬公主,讓人聞風喪膽的毒蠍子,把別人生死捏在手心裡的公主,殺人不眨眼的毒蠍子,你以為,你真可以隱藏的很好?即便你隱藏了,你是紅燕,那也是裝的,就想現在,你看到外面的景象,那殺人的陰毒的目光,你能藏得住嗎?你能掩飾的了嗎?」
一通話,惹惱了佳人:「北辰天,我警告你,不要在這裡給我唧唧歪歪的,本公主想要得到的東西,就從來沒有得不到的,雲哥哥不喜歡妖嬈嫵媚的我,我就變成清純可愛的紅燕,他不喜歡心狠手辣的我,我就變成乖巧懂事的紅燕,他不喜歡害死他姐姐人的妹妹,我就變成一個貼身伺候他的丫鬟,總之,他不喜歡的花蟬,已經不見了,現在我是紅燕,你聽清楚沒?」
「我聽的很清楚,最好,你有本事,讓郝雲驚一輩子都以為你是紅燕。——但是,我警告你,無論如何,你要是膽敢傷害小寶,我絕對會把你的身份戳穿,讓你嘗嘗,被郝雲驚討厭入骨的滋味。」
花蟬的身子,微微一顫,這個威脅,對她來說,確實有殺傷力,看著對面的北辰天,她的面上,不由泛起了一層陰狠之色:「你敢威脅我,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我敢威脅你,就是有備而來,你傷不了我分毫。」
北辰天邊說著,邊撩起了袖子的,只見他手臂上,有一塊紅色的胎記,胎記的形狀,有如雞心,花蟬一看,怔忡了一瞬,旋即,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語:「毒克紅心,誰給你種上的。」
毒克紅心,如其名字,就是可以攻克百毒,狀似紅心,世上只有兩顆毒克紅心,其中一顆在如今海郡王府中收藏,另一顆不知所蹤,海郡王府,高手雲集,以郝雲驚的武功,都不一定能偷得毒克紅心,更別說北辰天的功夫了。
他到底是怎麼得到這顆毒克紅心的?
難怪他有膽子親自登門,原來是早有防備,有毒克紅心在手,她的毒攻,對他來說完全不起作用,而離開了毒攻的她,武功和北辰天,充其量打個平手,所以,他才全然不害怕她,對她毫無忌憚。
好他個北辰天,之前還真是小看了他。
北辰天得意的放下了袖子:「我幹嘛要告訴你,毒蠍子,沒有了毒牙的你,其實也就爾爾,你傷不了我,所以說啊,你最好不要天過分,若是膽敢傷害了小寶,我是真的不會放過你。」
「北辰天,算你狠,你放心,我沒那麼傻,至少我在郝雲驚心裡的形象如何,都要靠福小寶幫襯我樹立起來,我絕對會對她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她冷笑起來,笑容裡,帶著她特有的陰狠和毒辣,但是北辰天卻絲毫不懼,因為他知道,自己今天這樣威脅過,她是絕對不敢動小寶半分的。
得不到,便放手,但是放手,不代表放心,他這輩子,就算沒辦法站在她身邊,也會暗地裡,默默保護她。
只是,良心卻總是在責問他,既如此,為何不現在就去告訴郝雲驚,紅燕其實就是花蟬,這一切,從一開始,就不過是個鬼把戲罷了。
為什麼呢?為什麼?
難道,是因為,其實他所謂的放手,卻還是帶著自私的成分,他想看到郝雲驚和花蟬在一起後,小寶黯然離開的模樣,然後,提供一個堅實的臂膀給她的,讓她停泊靠岸。
又不像的,因為他清楚,即便小寶離開了郝雲驚,依小寶的個性,也絕對不會輕易再愛上被的男人,也不會柔弱到需要找一個懷抱來依靠,要依靠,不說被的,還有福大寶呢。
那麼,為什麼他都已經決定退出了,卻依然會縱容花蟬的胡作非為,看著眼前這個清秀的女子,他眉心緊皺,當真不明白自己現在心裡是怎麼想的。
他的縱容,到底源於何處,明明,他只要揭發了花蟬後,就可以完全成全郝雲驚和小寶的,可是這一聲揭發,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各種的煩躁,他最後警告了花蟬一句不要太過分,一切適可而止後,轉身飛出了窗戶,離開了花蟬的房間。
看著他消失的背影,花蟬不無嘲諷的來了一句:「膽小鬼,要揭發,現在就去揭發啊,裝什麼情聖,裝什麼大度,分明你就是還想和我合作,把福小寶弄到手,你放心,就算你幫忙,我也會幫你把福小寶趕離雲哥哥的身邊,到時候,你等著接好這只破鞋就好,記得,千萬要感謝我這個恩人,哼!」
對著北辰天離開的窗口冷哼兩聲後,她轉頭繼續看向窗外那讓她發指的春光一片,咬牙切齒:「福小寶,你這個不知羞恥的狐狸精,光天化日之下勾引雲哥哥做這種苟且之事,你等著,我會讓雲哥哥,一點一點的看到你的缺點,什麼善良,什麼純真,放屁,你有的,我娘也會有,雲哥哥會喜歡上你,也絕對會喜歡上我,福小寶,你就等著被掃地出門吧!」
說完,一把關上了房門,把外面溪中景象,杜絕在了視線範圍之內。
*
溪水裡的瘋狂,既刺激,又羞澀,那一波波的浪潮,幾乎要把她淹沒,直到他在她的體內爆發,她才緩緩的軟下了身子,倒在了他的懷中,面色嬌羞,紅唇貝齒,白肌玉膚,看上去,如同一道可口美味的菜,讓人忍不住想吃更多,卻又憐惜她的精疲力盡。
「小寶!」郝雲驚身手,打橫抱起了她,飛步朝著閣樓而去,「會著涼。」
緊緊的摟著他的脖子,紅潤的小臉,慵懶的埋伏在他的胸口,感受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她如同一隻小貓咪一般,馴服溫順。
入了屋,上了二樓她的房間,他將她輕輕的放在床榻之上,拿了干的帕子給她擦拭身上的溪水,然後,把她房子沁涼的竹蓆上,大掌請你的勾起她的長髮,一絲絲替她揩拭,溫馨溫暖。
若傾的半靠在他的懷中,享受著他溫柔的伺候,淺淺閉上眼,臉上微有倦色:「那個三王子,好像很怕花蟬的樣子。」
就像尋常夫妻一般,歡愛沉寂後,她開始和他閒聊今日見聞。
郝雲驚輕笑:「因為花蟬的哥哥是太子。」
「難怪!不過紅燕演的可真是活靈活現,一下就把那個三王子給唬住了。」
「你出去逛街的那會兒,我已經和她私下聊過,把花蟬的身邊的人脈關係,告訴了她,她很聰明,一學就會。」
「看著就是個聰明的孩子。」若傾點頭表示贊同。
郝雲驚的手, 停止了揩拭的動作,輕柔的攀住了她的肩頭:「等明後日,我會帶紅燕進宮,如果順利,這個月月底,我就可以和你成親了。」
她不笨,聽到他這麼說,便明白了他要帶花蟬進宮做什麼:「可是皇上會同意嗎?」
「我不願意,花蟬不願意,這樣的和親,就是傷和氣,況且花蟬的父皇和太子哥哥,都十分的寵愛她,她開口說不,父皇就算不高興,也不會有什麼異議。」
原來事情這麼簡單啊,真是歡喜。
「那你父皇,會不會逼你娶荀氏王朝別的公主,替代花蟬和親給你啊?」
雖然說歡喜,可她心頭總覺得而不太痛快,那種隨時要和別的女人分享郝雲驚的心情,一直盤旋在她心尖,揮散不去。
雖然極力說服了自己,就算郝雲驚娶了三妻四妾,只要他的身心是屬於她的,她就可以既往不咎。
但是這種說服,是感性支配。
一旦理性回歸,她就不得不介意。
能不能,他只有她一個,因為她實在不能大方到,那個妻子的名分,要和別人一起分享。
她忐忑著等待著他的答案,許久,才聽到他一聲輕笑:「我只愛你。」
她是該欣慰,還是該傷心。
這個答案,其實就是迴避答案。
心口隱隱作痛起來,其實,一開始她就不該糾結這麼多,就是因為糾結的多了,所以才這麼難過。
簡簡單單的直跟隨者愛走不好嗎?
不好嗎?不好,很不好,真的很不好。
因為無論怎麼說服自己,會介意,很介意,十分介意。
「郝雲驚。」
「嗯?」
「我不喜歡你娶別人。」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直白的對他說出自己的想法。
他卻像是早就瞭然:「我知道。」
「那你可不可以不娶?」
「小寶!」他抱緊了她,像是怕失去她一般,「我是王爺。」
「哎!」輕輕歎息一口,若傾勉為其難扯出一個笑容,「我知道你是王爺,算了,趕緊把頭髮都擦乾,好睏了。」
她說著,重新靠上他的肩膀,閉上了眼睛。
心,更亂了,早知道答案了的,問了只是自尋煩惱,哎。
郝雲驚看到她這般模樣,心頭疼惜,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發誓,往後會更加加倍的對她好。
等頭髮全部擦乾後,懷中的小女人已經沉沉睡去,郝雲驚把她小心翼翼放倒,蓋上了一層薄毯子,自己卻是穿好了衣服,悄悄的離開了。
*
七王爺府,北院。
集嶸正等的有些不耐煩,郝雲驚終於回來了。
「不是說去看看她,你看看,你是去了多久?今夜你可是說好了,要陪我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若是出爾反爾,我在我師傅面前,可要把你以前的那些個事,都給抖出來了哦!」
「儘管說!」郝雲驚一臉不在乎的樣子,「她不會因此不喜歡我。」
看來他真是有十足的信心,集嶸看著她,癟癟嘴:「知道我孤家寡人一個,就喜歡刺激我,在我面前秀恩愛,我這次上京,你應該知道我的目的何在,你只管說,你幫是不幫。」
「好處?」
「好你個頭,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樣勢利了?」
集嶸一粗口暴了郝雲驚一句,郝雲驚輕笑起來,逕自落了坐,面色慢慢沉穩起來,收斂了玩笑之色:「芙蓉如今命懸一線,就算我想要幫你,她也經不起折騰,不如這樣,你先在我府上小住幾日,也正好可以幫我陪陪小寶,我想辦法,把芙蓉送出宮來。」
「大概要多久?」
「這個不好說,沒辦法保證的事情,我不會隨便和你許諾,你只要相信,我一定會把芙蓉給你帶出來,只是下一步,你想做什麼?」
「金屋藏嬌。」
「北山金屋?」
北山金屋,是集嶸眾多華麗房子裡,最為華麗的一座了,整個房子,通體都是用金子做成,屋頂的瓦片,用的都是金片兒,那個房子,建在北山,北山屬集嶸的一處地產,陡峭無比,上下山,都要用纜繩,把芙蓉藏在那裡,倒確實是個好法子,恐怕父皇的人,也不一定找得到芙蓉。
眼下難就難在,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芙蓉帶出來。
他平素裡和芙蓉走動並不是很多,雖然可以以探病的名義去看芙蓉,但是如果去的次數多了,難免會引起別人懷疑。
更重要的是,芙蓉拒絕和親企圖自殺後,皇上怕她醒來再做傻事,在她身邊設下了無數道的防衛,要在這麼多的防衛眼皮子底下把芙蓉送走,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事情很棘手,但是看著集嶸著急的樣子,郝雲驚替他滿上了一杯酒,輕聲安慰:「放心,你和芙蓉,姻緣是天定的,你不記得以前你府上請了個神算子來, 說你的命中貴女,名曰芙蓉嗎?」
「希望,此芙蓉,是你家的那個芙蓉,無論如何, 雖然我和芙蓉從未見過,但是神算子告訴我,我的命中貴女叫芙蓉後,我便早就把你妹妹,認定為我未過門的媳婦了。」
「兄弟,你放心吧,就算不是為了你,為了芙蓉,我也會把她救出苦海的,我不想她成為第二個我和我姐姐,身不由己。」
說到這,忽然就想到了若傾那個受傷的表情,他是王爺,他有他的身不由己,天曉得他是多麼的痛恨這個身份,痛恨這份身不由己。
所以她自幼就渴望江湖生活,自由自在,才會離開皇宮,拜師學藝,但是,就算他可以是江湖人士,但是他最終的身份,還是王爺。
父皇無論何時的一紙令下,他都只有服從的份。
反抗,換來的結果,不是獲得自己想要的,在宮廷裡生長了這麼多年,他早已經明白,反抗和拒絕,得來的,有可能是毀滅。
他的生母,御膳房廚娘,就是因為反抗了父皇的佔有,才會連累外公一家都被流放,這是父皇對母妃的懲罰,也是警告。
母妃這輩子,不得不為家人而屈服,在生下他後的四年後,因為聽聞外公和舅舅病死異鄉,最終鬱鬱而終。
從他很小的時候,母后就告訴他,不要反抗你父皇,因為他是個魔鬼,你的反抗,會換來他一件一件,把你最心愛的東西,最珍惜的東西,全部都給毀滅掉。
他起初不信的,可是當十三歲那年,他執意離開皇宮,去江湖上拜師學藝的時候,他的父皇,向他印證了母妃的話。
父皇送了姐姐朝陽公主去荀氏王朝和親,嫁給的,是荀氏王朝最為殘暴的太子花源。
這是父皇對他的報復,也是對他的警告。
他親眼見到姐姐被送走,痛哭流涕,傷心欲絕。
也親耳聽到了姐姐的死訊,客死異鄉,受盡折磨。
姐姐,是他最為珍惜的人,最為心愛的人,父皇為了報復他「不聽話」,斷送了姐姐的性命。
從那後,即便他武功蓋世,即便他要擰掉那個老頭的腦袋輕而易舉,但是他卻再也不敢反抗那個老頭,同時,也再也不敢和任何人親近,讓任何人,成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可是小寶的突然闖入,卻讓他觸不及防,他沒辦法管住自己的心,只能任由小寶,將自己的心整一顆都俘虜,得到她的時候,幸福,卻又害怕,他怕的他一個不小心做的不合父皇的心意,小寶將會成為下一個姐姐朝陽公主。
所以,他只能讓小寶暫時隱形,在解決完花蟬這個問題之前,絕對不能讓外人知道,有小寶這樣一個女子的存在。
他怕,怕皇上把退婚的事情,怪罪到小寶身上。
他只能用自己的辦法保護她,暫時的委屈,只想換來和她以後的長相廝守。
暫時的不能答應她一輩子不娶別人,只為換來她一生的平平安安。
低頭,喝起了悶酒,他開始沉默的可怕。
就算不言不語,集嶸也似乎能猜到他的心思,恐怕,他又想到了當年朝陽公主被迫和親的事情了。
作為朋友,他知道如何才是最好的安慰他的法子,那就是,不要說話,只需要默默的陪他喝酒。
夜,一片靜謐,七王爺府北院,酒香裊裊,愁思淡淡。
——題外話——
這文不會很長,大概25萬字到30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