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太后口中得知黎羽在臨死前懷有身孕,軒轅弈整個人都要崩潰了,當初如果不是他太過信任身邊的人,如果他可以為黎羽的安全考慮得更加周詳一些,黎羽還有他倆的孩子也不會因此喪命。
女人還會有的,孩子也會再有的,皇太后唯恐太子就此頹廢下去,好言相勸著,卻沒想,剛剛還天崩地裂一般無法自已的軒轅弈,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平靜的表面,深邃的眼眸暗藏著連他自己都估量不到的恨意。
皇太后以為這是太子從小喪母,在危機四伏的成長過程中早已鍛煉出的堅強,沒想到因此疏忽,為日後的大周皇族造成了不可磨滅的災難。
辰玦這邊,已經足不出府多日,整日買醉想著黎羽死前受到的折磨,想著是自己母親命人下的手,他的心都撕裂了般疼痛,直到聽到燕妃投湖自盡的消息,才得到聖旨讓他入宮。
「請轉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對燕妃的包容,燕妃愧不敢當,燕妃愧疚,願以死換回太子殿下心愛的女人和孩子。」
當軒轅弈和辰玦一同站在燕妃自盡的湖邊,恩恩怨怨已經將兄弟二人的手足情誼磨滅得一乾二淨,彼此間更是樹立起了厚厚的心牆,永遠無法釋然。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陳儀兒就是黎羽的?」軒轅弈問。
辰玦盯著那厚厚的冰面,側臉冷冷地說:「在燕妃那裡。」
「我想也是。」軒轅弈冷冷地說,「我知道你是在意她的,所以不會讓她成為你母妃打擊我的棋子。」
「她原本就是我的!」辰玦憤恨地說,「你明明知道她是我的,卻……」
「夠了,你帶給她的傷害還不夠嗎?你不顧一切霸佔了她,卻不替她考慮分毫,那時候有多少人要她的性命,你知道嗎?如果不是我藏起了她……」
「可你還不是一樣沒能保護好她!」
「歸根究底還不是因為你?!如果那一夜你沒有到我母后的寢宮糾纏她,她會被雪貴妃抓住把柄丟了性命嗎?」軒轅弈突然按捺不住怒火,揪住了辰玦的衣襟責問道,「你知不知道她懷了身孕?你又知不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就在這裡,你母妃命人將她活生生地沉湖了!所以燕妃自責,才要選擇在這裡自盡!」
晴天霹靂。辰玦哀莫大於心死,嘴裡喃喃著:「她懷了……身孕……」
「那晚,你究竟有沒有動她?」軒轅弈危險地瞇起了眼。
回過神來的辰玦哀慟地扯了扯嘴角,「沒有……當時我從燕妃那裡知道她和你在一起的消息,一時氣憤,的確想對她動粗,可是終究還是輸給了她,因為我太愛她了……」
「哼,你的愛,羽兒可消受不起!」軒轅弈冷冷一笑,「羽兒受到的傷害,日後我自會為羽兒討回。」
辰玦蹙了蹙眉,不願多說什麼,只是看著那厚厚的冰面思緒萬千,突然他想起了什麼,看向軒轅弈,「你知道羽兒的真實身份嗎?」
「當然。」
「那你最好別忽略掉你身邊的那個柳嬤嬤!」
「不用你提醒,我清楚自己會做什麼。」
軒轅弈拂袖離去,留下來的辰玦卻不顧奴才的勸阻,獨自踏上了厚實的冰面,他要探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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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人在側面騷擾燕軍,軒轅辰玦的兵馬又在後方兵臨城下了,這回西北王那倒霉老頭就腹背受敵了,恐怕已經火燒眉頭了,哈哈……」醉鬼李念悠哉哉地笑道。
正在沙盤佈局的黎羽挑眉看了一眼幸災樂禍的李念,對母夜叉說:「今晚我就去會會那個西北王爺。」
「你能確定他會與我們合作?」母夜叉有些懷疑地看著她。
「當然!他一定會與我們合作的!」
「為什麼會這麼有把握?」
「因為……」黎羽瞥了眼李念,「我就是西北王那倒霉老頭的親生女兒,你們說,爹不幫女兒又能幫誰呢?」
早知道她的身份,他說話就留點口德了,李念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眼見身前那密密麻麻手執弓箭,辨不清是非、弄不明白敵我的的燕國士兵,李念高舉著白旗,顫顫巍巍地替黎羽開道,求見西北王。
「你留下。」黎羽站在帳外對李念說,「聰明一些哦,如果哪個士兵一不小心放了糊塗箭,你懂的……」
「懂什麼?」李念要哭了,「姑奶奶,你看他們這麼多人,我再聰明、再輕功無敵管什麼用啊?還不一樣被紮成刺蝟啊……要不你先跟他們說你是……」
「閉嘴!你想壞了我的大事?恩?」
「……」她太不講道理了!
進了大帳,黎羽一眼就認出了從小疼愛她的父王,只不過,她的父王看上去蒼老了許多,看著他兩鬢的花白,黎羽忍不住淚水盈滿了眼眶。
雙膝跪地,她朝著依舊神氣威武的西北王行了個大禮,用燕國貴族常用的語言哽咽地喚了聲「父王」。
「儀兒?!」西北王驚愕地從帥椅上站起,「你是……本王的小韓儀?」
黎羽抬頭,淚汪汪地凝視著自己的父王,「嗯,是我,父王!」
「等等,王爺,」一旁的副將急忙攔阻想要上前扶起黎羽的西北王,「王爺,屬下曾在回京述職時見過韓儀郡主,此人和郡主根本就是兩個人,而且她來自那個山寨王國,其中恐有詐啊!」
「蕭將軍,你還記得韓儀小的時候親手編了個草螞蚱送給你嗎?」黎羽唇角含笑,不等父王讓她起身,她已經優雅地站了起來,「小螞蚱叔叔,連你也不記得我了嗎?」
還在勸說西北王要冷靜的蕭副將立時瞪大了眼,草螞蚱是他教韓儀郡主的小玩意兒,小螞蚱叔叔這個有趣的稱謂,也是當年他倆的秘密。
「小郡主?你……真的是小郡主?」
黎羽咧嘴一笑,黑溜溜的眸子有著水潤的晶亮,「你所看到了那個韓儀郡主,其實是我身邊的婢女,當年奶娘帶我逃脫出來尋找父王,卻被皇叔的人追殺,所以將那個婢女扮作了我的模樣交了出去。」
沒有任何質疑,西北王激動地走上前,手指抖動著撫上了黎羽的頭,「儀兒,你長大了,這麼多年,父王……」
「好哇!原來西北王爺果真與山寨國的人有勾結!」大帳門簾被突然掀開,一行數名武將和一個拽到天上去的文官氣勢沖沖地進了大帳。
黎羽瞇眼,「你們是誰?」
「郡主,他就是狗皇帝派來監視王爺的狗官!」蕭將軍說道。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辱罵皇上和本欽差!來人啊,將西北王和蕭副將統統拿下,如有反抗就地處決!」
西北王身形一閃,揮動長臂橫檔在黎羽身前,「你們誰敢?!」
「父王,這幾個渣滓就交給兒臣吧!」黎羽爽笑著,移形幻影間,金絲口在空氣中劃過幾道弧度,那些耀武揚威護著狗官的武將統統被割斷了脖子,當黎羽穩穩地站在狗官面前時,只需微微一笑,那個狗官的脖子上已經纏上了金絲線。
「饒……饒命啊!」狗官哆哆嗦嗦地看著黎羽,嘴裡還不饒人地威脅道,「西北王,難道你要造反不成?別忘了你的王妃和郡主……」
黎羽嗤笑出聲,手指微微一撥,狗官脖子上的金絲口已經收回了,「狗官?你怎麼稱呼啊?」
「……」狗官一臉醬色,分析著對方似乎不敢拿自己怎麼樣,哼了聲說,「你是何人?與西北王到底在密謀什麼……」
「我是大難不死的韓儀郡主啊!」黎羽危險地笑,「就像你說的,我們在密謀造反!」
「哈哈……真是好笑,就算你真的是韓儀郡主,你們以為皇上沒防著你們造反嗎?你們就是有賊心,也沒能力造反,遲早都要殺頭!」
「嘖,你可真不會說話啊!」黎羽不耐地移開步子,命令蕭將軍將他捆綁起來,指著狗官居高臨下地說,「我倒是要留你一命,讓你看看我是如何將那狗皇帝給趕下龍椅的!這樣吧,我先派我身邊一個小將去將大周那個軒轅辰玦給捉來,讓你看看本郡主的實力!」
大帳內,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石化了。
黎羽這邊雲淡風輕般扶著表情錯中複雜的父王坐上了帥椅,說道:「蕭將軍,麻煩你去告訴帳外那個小白臉,讓他領一百人馬前去招安軒轅辰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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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帝國,後宮鸞鳳殿內,雪貴妃的身體已經每況愈下,幾乎出動了所有醫術高明的太醫都說回天乏術,就連江湖上德高望重的藥王被請進了後宮,為雪貴妃診斷後也是歎氣連連,只能用藥物延長雪貴妃的壽命。
柳顏摒退了近身伺候雪貴妃的侍女,淡笑著坐在雪貴妃鳳榻旁,「他們都說,貴妃娘娘沒救了,所以奴婢特來看看娘娘,送娘娘最後一程。」
「替本宮……叫越王回朝……」雪貴妃孱弱地開口說。
柳顏微瞇著眼看著雪貴妃戴在胸口的白玉蝴蝶,這個她命人用那個燕妃賜給她的浸了毒物的玉鐲打造而成的致命寶貝,搖了搖頭,「來不及了,你最多還有一日好活,幹嘛要讓越王從戰場上歸來見你呢?況且你又不是越王殿下的親生母親!」
聞言,雪貴妃大驚,顫抖著手指著柳顏,「你……」
「越王才是先皇后親生的兒子,貴妃娘娘是不是很意外呢?」柳顏彎眼笑得開心,「還有更意外的……當今的太子殿下才是貴妃娘娘的親生兒子,貴妃娘娘,奴婢可是對你忠心耿耿啊,這麼些年裡奴婢可是幫著太子殿下逃脫了您好多次暗算,太子殿下才能在如今正位東宮呢!」
「你……竟然背叛本宮……」雪貴妃氣得上氣不接下氣。
柳顏忽略掉她的指責,眼裡帶著恨,「我怎麼會背叛娘娘呢?貴妃娘娘曾有恩於我和我的家人,如果不是貴妃娘娘,我的家人都要慘遭滅族,可是,貴妃娘娘卻為了牢牢控制住我,暗地裡派人殺了我最心愛的男人還有我那個未曾滿月的孩兒……」吸了口氣,她繼續微笑著說,「娘娘一死,恐怕深愛娘娘的皇上也活不了多久了,皇上一旦駕崩,太子殿下也就是娘娘您的親生兒子就會繼承皇位,這也算是我對娘娘當年解救我的家人的報答了!」
「你為什麼會幫皇后將本宮的兒子換掉……」
柳顏咧嘴,「皇后娘娘寬容大度,待奴婢很好,奴婢這人向來知恩圖報,不過,為了報殺夫殺子大仇,奴婢也不得不利用皇后娘娘了,貴妃娘娘,你就放心地去吧,奴婢估量著現在的太子殿下如此的恨你,說不定會在你去世後將你的族人絞殺得乾乾淨淨,你的母族從此將在大周帝國消失。」
「你……好狠的心……」
「我再狠心,也沒有貴妃娘娘你狠!你想想你專寵這二十多年來,大周後宮有多少女人皇子被你毒殺了?至於宮外因為你死的人又有多少?」柳顏吸了口氣,起身道,「為了讓太子殿下恨毒了你,我甚至犧牲了守護多年的恩人的女兒,你知道嗎?你沉湖的那個宮女,太子有多喜愛她,而她臨死前還懷有太子殿下的骨肉,貴妃娘娘,無法再扭轉乾坤了,你就認輸吧!」
說罷,柳顏輕聲笑了起來,吩咐左右將貴妃娘娘頸子上戴著的致命玉蝴蝶吊墜轉交給皇上,說是貴妃娘娘想要留給皇上的,然後便目中無人地拂袖離去。
就在當晚,雪貴妃與世長辭。
皇帝悲傷過度,他手裡緊捏著雪貴妃臨終前命人交給他的白玉蝴蝶,來不及話別便看著自己此生最愛的女子辭世,痛徹心扉,幾日過後,皇帝也抑鬱而終,享年五十三歲。
軒轅弈登基稱帝,命人將黎羽沉湖之處改造成一座廟宇供奉,沒想得到一個喜人的消息,湖底只有一個空棺,沒有女子的屍骨,當然,他不忘命人將柳顏監禁起來,從此讓她在痛苦中自身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