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閉的暗室內，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亮，靜謐得甚是嚇人，黎羽獨自一人靠在牆角坐在地上，懷裡緊緊抱著屬於母妃的那塊和靈璧。
暗室的門突然緩緩開啟，光亮的門口走進來一道婀娜的身影，
「還沒考慮好嗎？小郡主？」
黎羽怔怔地抬頭，唇邊勾起了笑，說：「你別總是叫我小郡主好不好？這樣也會給你自己惹來禍事的！」
燕妃搖了搖頭，美麗的眸子在燭火的映照下分外璀璨奪目，「自小就叫慣了的，一時也難以改口，何況你還用的是我的名字，難不成我要自己喚自己不成？」
「是啊，如果你沒有燕妃的這個身份，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才好，」黎羽淡笑著說。
「你也曾是越王妃，不如我喚你作越王妃如何？」
「不必，我現在和越王一點關係都沒有！」
燕妃輕笑了聲，隨手將紅燭放在了桌上，轉身走到黎羽身邊，拎起華貴的裙擺，與她並肩坐在了地上，「小郡主，你可是到現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關於我的請求，你考慮得如何了？」
「如果我說，我根本就沒有考慮，即便考慮了也不會答應你的要求，那你還會留我一條性命嗎？」黎羽淡笑地側臉看著燕妃的眼睛。
燕妃冷冷地回視著她的目光，良久，她才淡淡開口說道：「小郡主不愧為西北王爺之女，即便生死攸關，依然如此淡然自若，但小郡主也應該考慮一下，為了你，我不惜殺掉了貼身伺候我的陳姑，所以我也不會在乎多殺幾個人，而且為了不將秘密洩露出去，我說不定也會親手殺了小郡主的……」
「呵，可惜啊……我不喜歡被人威脅，也再不會做任何人的棋子。」黎羽將臉頰貼在和靈璧上，淺淺地笑著說，「燕妃，我們是可以合作的，但我只會為我們昔日的情分和共同的目的做事，如果你要想傷害柳嬤嬤，我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燕妃微瞇著眼，在幽暗的暗室中，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冰冷無情，「我知道柳顏不僅救過小郡主，還將小郡主撫養成人，小郡主是因為飲水思源、知恩圖報而想要護著柳顏，但小郡主可有想過——柳顏可是真心對小郡主好的嗎？就是當日在承頤殿內，我說要留下小郡主，柳顏卻只顧著自己脫身，而毫不顧小郡主的死活啊！」
「這裡是宮廷，處處都是規矩，她也有她的無可奈何，再說柳嬤嬤對我是否真誠，我不知道，但這些都並不重要，我只知道如果不是柳嬤嬤，我在武國就不會平安長大。」
「那王妃呢？她可是小郡主的親生母親啊！難道小郡主為了柳顏寧可捨棄自己的親生母親於不顧？」
「這並不衝突，我答應與你合作，就是為了救出我的母妃，你如果還有別的要求，我自然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我不可以看著你傷害柳嬤嬤而坐視不理！更不能答應你去謀害柳嬤嬤！」黎羽很誠懇地看著她，「當然，我更不想假意欺騙你來達成我的目的！」
「呵！小郡主，你現在可是在我的手裡，你是死是活就憑我一句話了！如今你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又如何去救你的親生母親？」
「那你也太小瞧我了！」
黎羽朝她咧嘴一笑，黑溜溜的眼裡突然白光流轉，耀眼而奪目。
燕妃來不及驚訝，只覺一道極光朝自己眉心射來，然後她的四肢百骸似乎都不屬於自己了，即便她拚命想要擺脫黎羽的控制，奈何她的精神力量太過微弱，根本就不是黎羽的對手。
「你現在應該知道，為什麼我會這麼自信了吧？實話告訴你吧，我便是女兒國巫族調/教並派來刺殺你的殺手，」看著燕妃驚愕的表情，黎羽只是淡淡一笑，「念在昔日的情分，我是不會刺殺你的！就像你說的，你要我皇叔的命，正好女皇陛下也想要我皇叔的命，我們的目的相同，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的實力，在女兒國還有很多比我更優秀的殺手，你與我們合作，是最好的選擇！」
燕妃苦笑了一下，「我能相信你嗎？」
「當然！」
「那如果我執意要殺柳顏，你會出手阻撓嗎？」
「我不可能一直守護著柳嬤嬤，但我在她身邊一天，我就不會讓你動她一下的！」
「呵，那個柳顏還真是給你灌了迷魂湯了，總有一天你會為了你今日的天真付出代價的！……在這個世上，除了善良的王妃娘娘，我是誰也不會相信，但我今日就暫且相信了你……好，我們合作！」
黎羽鄭重地點頭，說：「和靈璧是母妃的寶貝，所以我要拿走，算我欠你一次。」
被解除了控制的燕妃，異常平靜地看著黎羽，說：「當年政變，西北王府遭此大難，不知道其中有沒有柳顏的份，所以此事不能再讓柳顏知道！」
黎羽一怔，蹙了蹙眉點頭說道：「我知道了，我也不會拿自己父王母妃的性命開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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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稟太子殿下，陳儀兒已經在殿外候著了。」
正在內殿當班的柳顏沒想到太子已經將黎羽救了出來，還命人帶到了東宮，心下不禁有些慌亂。
軒轅弈神情淡然地擱下手中的書冊，道了聲「帶她進來。」
剛走進內殿的黎羽，一看到柳顏便調皮地朝柳顏眨眼笑笑，意思是說自己很好沒有受到虐/待請放心，側身時，不期然地撞進了一雙深邃又溫和得彷彿漾著水一般的眼睛，不知怎的，看到恩人如此專注地看著自己，想著剛才海公公跟自己嘰裡呱啦說的那番話，不禁埋下了頭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
「儀兒，還不快點跪下給殿下請安？」柳顏在一旁提點道。
黎羽依言，惶惶地跪下朝著書桌後的軒轅弈行了個大禮。
軒轅弈淡笑著看著她的一舉一動，說：「你在承頤殿時，一切可好？」
黎羽跪在地上回話道：「回殿下的話，奴婢一切安好。」
「那你可知燕妃為何要獨獨留下你在身旁伺候？」
黎羽一怔，看向柳顏時，柳顏神色有些複雜，但還是朝她點了點頭。
黎羽抿了抿唇，說：「燕妃娘娘說她一直在尋找一個女孩兒，可能柳嬤嬤會知道她在哪兒，所以希望奴婢能幫她留意一下。」
軒轅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溫和地說：「儀兒，你可想留在本宮身邊伺候？」
聞言，黎羽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說的「伺候」，是什麼意思啊？難道真如海公公所說，恩人想要她侍……寢？「殿下，您還是給奴婢派一些簡單的活吧，奴婢生性愚鈍，奴婢伺候花草還頗有心得，若是讓奴婢伺候人，恐怕奴婢會做不好！」
軒轅弈沉默片刻，說：「既然你不願留在本宮下身邊，那就準備出宮去吧。」
柳顏心下一驚，黎羽也是一愣，二人的視線一接觸，黎羽看到柳顏朝自己微微搖了搖頭。
收回視線，黎羽納悶地蹙了蹙眉，急迫而又卑微地說：「太子殿下，您能不能給奴婢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就讓奴婢繼續留在柳嬤嬤身邊，奴婢保證會努力學……」
「不必了。」軒轅弈打斷著說道，「本宮曾為柳嬤嬤在皇城外置了一處園子，柳嬤嬤又如此賞識你，既然你說你伺候花草還頗有心得，不如你去那裡侍弄花草好了！」
一時間，內殿的氣氛變得很是詭異，裡裡外外伺候著的奴才們都替黎羽這傻丫頭捏了一把汗，特別是海公公，他剛剛還跟她說了那麼多有用的話，話都說得那麼明白易懂了，這傻丫頭竟然沒有領會他的意思，還當面駁了太子的一番心思，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丫頭啊？！
「太子殿下……」柳顏正欲開口，軒轅弈淡笑側臉看著柳顏說，「迄今為止，從雪之國戰場上一直頻頻傳來捷報，想必越王也快班師回朝了，到時候宮裡應該會很忙，嬤嬤如果這幾日方便就盡快安排，讓她出宮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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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東宮一路而行，黎羽心裡都憋著氣，雖然剛才很不甘也很不願，但她還是被太子殿下的幾句話給打發出了東宮，而且之前待她還算友善的宮女太監們，此刻唯恐避之不及，看她的眼色更是複雜晦澀。
「海公公，現在恐怕也只有你會搭理我了！」黎羽無力地說。
海公公頓住身子，轉身看了看黎羽，又無奈地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如果不是柳嬤嬤吩咐我送你回院子，我才不敢在這個時候搭理你呢！你呀，讓我說你什麼好？太子殿下能看上你，也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今天算你運氣了，殿下只是遣你出宮，沒罰你去別的地方受罪！」
「我本來就是從受罪的地方來的，他讓我出宮，才是斷了我的活路呢！待在宮裡，我至少還能吃飽穿暖，出了宮，讓我能幹什麼去啊？」
「我看你也別急，柳嬤嬤現在可是護著你的，而且殿下只是說讓你去柳嬤嬤在宮外的府上侍弄花草，我估摸著，這事還有回轉的餘地，」海公公突然捂嘴小聲附耳黎羽說，「如果殿下偶然去了柳嬤嬤的府上，到時候，你可得學聰明點，拿出你作為女人的看家本領來，做太子的女人，哪怕你只伺候過太子一個晚上，即便沒有名分，也比當一輩子奴才好太多了！」
黎羽總算明白了為什麼太子殿下突然間變得不友好，還故意跟她生分了起來……
「你看你這是什麼表情嘛，難怪你在宮裡混了這麼多年，到了出宮的年齡還只是個浣衣局的奴婢！」海公公無語至極地搖頭歎息。
「那個……海公公……我覺得吧……」
「你覺得什麼啊？我看你平時也是個爽快人，怎麼現在說起話來吞吞吐吐、扭扭捏捏的？」
黎羽撇了撇嘴，遲疑地說道：「海公公，我覺得你好像拉——皮——條的……」
「……」海公公像吞了只蒼蠅，又一時說不出辯駁的話，只能張牙舞爪外加跺腳，想要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在他面部極度扭曲了一會兒後，他憤然轉身大步朝柳顏的院子走去。
黎羽憋著笑跟在海公公身後，經過迴廊朝另一條宮道走時，感覺身後有人在看她，她回頭，看見不遠處的桂花樹旁立著的燕妃，她微微咧嘴笑了一下，收回視線時，不經意間發現別處還有其他的目光在暗中打量盯梢著自己，於是，她很無奈地垂下頭去，小跑著跟在海公公身後，小心翼翼，唯恐麻煩纏身。
「那個……海公公……」
海公公頭也不回，陰陽怪氣地哼了哼，逕直著往前面走。
黎羽突然感覺呼吸有些困難，她伸手扶著宮牆喘息了一口，然後一步一步朝前走，「海公公，那個，我不太……舒服……」
海公公又哼了哼，「你以為你裝可憐就能博得本公公的同情了嗎？就你這樣傻乎乎的連騙人都不會……」
「我是……真的……」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胸口就像突然被人重重一擊，疼痛得難以忍受，視線也逐漸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她艱難地睜眼，想要看清前方的路，卻是產生了幻覺，瑟雅巫女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那雙灰黑邪惡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她，她還聽到了陳航和妹妹痛苦叫喊的聲音……
黎羽扶著牆，艱難地一步一步往前挪，正好海公公肯回頭看一眼她，見狀，海公公也是一驚，立馬快步往回走，沉聲著急地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胃、胃疼！」黎羽咬著牙，痛苦不堪地用手指摳著宮牆，不讓自己倒下去，「海公公，你能不能背我回柳嬤嬤的院子？」
海公公兩眼一瞇，似乎在研究黎羽是否在假裝胃疼戲弄他，可是當黎羽將抖動的手搭在他的手上之時，他才確認黎羽是真的不舒服，「哎喲，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啊？真的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