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解她的李澤揚自是知道她的軟肋是什麼,只是此刻不適合用來攻擊,而是用來呵護。
誠摯的向她保證,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他都會按協議約定去履行他的義務。
軟弱的時候聽到這樣暖心的話,總能讓人感動。岳悅沒有排斥他的輕擁,隨他席地而坐。聽他講他的故事。
第一句話,已將岳悅震住。他不是李偕銘的親生兒子?
接下來,她更加震驚。他是他的侄兒?他的親爹李偕銳死於李偕銘之手?卻是他媽的主意,他媽本是想帶著他一家三口一起死?他親爹愛上了大嫂,也就是李偕銘的老婆杜顏怡?他是被他大伯李偕銘所救?他又認了他們為父母?
這不是一般的混亂!
岳悅反應不過來了,捋不順這些複雜的關係不說,也想不通因果。
她覺得自己家發生的事已經夠離奇複雜的了,好不容易結束了,忘記了,她只想現在的生活能簡單一些,為什麼自遇到他後,一件事比一件事複雜?是上天對她倒行逆施的懲罰嗎?
如果真是懲罰,到此也應該結束了吧?只是偷了個種,生了個兒子,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何況偷種時痛得像受刑,生孩子時也痛得快死了,這已經是足夠的懲罰了吧?之後獨自掙錢養家養兒子、給兒子盡可能多的愛也算是在贖罪吧?為何還要這樣的對她?
老天,你太不公平了。
「李澤揚,你不該告訴我這些秘密。」許久,她輕輕的歎息出這樣一句話,緩緩的站起來,轉身,又說出一句:「我們的協議就此終止吧!該還你的我會全都還給你。」
只邁出一步,她的手被他拉住了。沒有提協議的履行問題,也沒說拒絕她還他東西的話,只有沉默。
岳悅也同樣的沉默,沉默於此時他的感性。
這是那個在她面前裝傻充愣,卻又精明無比的多面李澤揚嗎?他的這一面,是真又是假呢?
與其說她在判斷他的真實與虛假,倒不如說她在考慮要不要他繼續填補兒子缺失的那份父愛。
終於,他幽幽的開口了:「岳悅,那些對你不算是秘密,我需要你的幫助,我就該對你坦誠。你想給斐兒完整的愛,我也是想盡一個子女的責任。我爸媽,準確的說,是我的大伯和大伯母,只是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稱呼他們。他們已經老了,該安享晚年了,卻因為我一直不接手齊恆,仍得操勞。當我願意接手了,他們卻要我娶妻生子了,才把家業交給我。」
岳悅的手明顯的抖動了一下,順勢從他手中抽了出來,扭頭看他,眼裡有著懷疑。
他理解的笑了笑,繼續說:「我早猜到你會是這樣的表情。換作別人跟我說這些話,我也會與你一樣。你不相信我會對害死我親生父母的人真心盡孝,你認為我只是想從他手中搶過他的一切,達到報復的目的。」
「難道不是嗎?」
李澤揚輕輕的搖了搖頭,拉她重新坐下,似乎有很多話要說。
「無意中得知這件事時,我確實把他當成殺父仇人,就像武俠小說裡一樣,想手刃仇人。可是,我只有十三歲,能做什麼?」
「我當年只有七歲,我又能做什麼。」觸動心弦的岳悅無意將本應在心裡說的話說了出來。一驚,趕緊看他,還好,他應該沒有聽到,仍在繼續他的話。
「我只想著離開他們,永遠不要再看到他們。把寫著我的名字的房權證抵押給了黑市典當行,抱著一包現金說要去國外,剛出來讓人搶劫了不說,還被綁了要贖金。
綁匪一次次的抬高價錢,我大伯一次次的答應,只要求他們不要傷了我。我被贖出後,怎麼都不肯喊他們,只吵著要離開。於是,他送我去了國外上學。他經常去看我,我每次都想辦法避開,實在避不開,見了,也不說一句話。
他是以多少錢換回的我,我不知道。很久以後得知,那次,齊恆和這片祖上留下的地還有他們住的房屋都差點兒易主。而我在被綁架期間,還鼓動綁匪直接要了他的齊恆。
後來,年齡大些了,我才明白,這件事上,最痛苦的是我大伯。
最親的弟弟和最愛的女人背叛了他,弟媳求他成全她今生不能與他弟成恩愛夫妻,死後去陰間做沒有騷擾的夫妻的請求。一時的恨、一時的衝動,他答應了。很快就後悔了,只是趕到時,已經晚了,只救出了我。
我相信他說的,因為我從小腦子裡就經常出現一個相同的畫面,大火、兩隻離我越來越遠的手,好像有人抱著我在跑,還有小孩子的哭聲,接著是更加耀眼的紅。還有一個相同的感覺,每次出現那個畫面,我都會心痛、窒息、害怕,我一直不明白那是在遇到什麼情況下才會出現的感覺。後來想通了,也從我媽,也就是我大伯母那兒證實到,那是我親生父母死前留給我的最後一幕。她當時也在場,我不到兩歲。
而他弟臨死時還托付他好好愛大嫂,還有照顧他親弟弟和他老婆有的孩子。這對任何男人來說,是多大的諷刺和打擊。但他答應了,也做到了。只是,在車子爆炸的時候,大伯母被震倒在地,孩子沒有了。
他一直自責,他說,如果不是當初他成天只顧著工作,就不會冷落了大伯母,如果不是他讓親弟弟去照顧生病的大嫂,他們也不會生出感情。他說是他破壞了自己的幸福和弟弟的幸福,最後,還親手把弟弟弟媳送上了死亡。
他沒有親生骨肉,他說是他造的孽,老天對他的懲罰。
這麼多年,他一直信守他的承諾,愛大伯母一人,把我當成親兒子一樣疼愛。所有的,我全都看在眼裡,感動在心裡。
對親生父母,我完全沒有印象。而且這些恩恩怨怨,誰對誰錯,又怎麼說得清,一切都歸結於命運吧!
現在,他們已經老了,我只是想能讓他們換個環境,過另一種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