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延巳看了一眼正上座的李景遂,小聲的說道:「皇太弟,我們知道你有仁慈之心,可是你知道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螞蚱,一旦你失去了皇儲之位,我們都將死無藏身之地!」「是啊,皇太弟,你不為我們想想,也要為你自己想啊!」眾人趕緊隨聲附和道,李景遂看了他們眾人一眼無奈的點了點頭。
深夜的涼風撲面而來,站在院中的李景遂感到全身一陣涼意,忽然後面有人輕輕地給他披上了外套,李景遂用手抓住了,那人就這樣環抱著李景遂一動不動,這樣的夜晚有多少次了,李景遂並不知道,只是記得自己在父皇的陵前,皇兄李璟宣佈要兄終弟及的那一天開始他就睡不著了,以前是高興,激動,而以後隨著朝廷的鬥爭,而後就是害怕,害怕突然有一天,大批的軍士衝進府邸,將其滿門覆滅,這樣的情景十幾年前見過,那太淒慘了,不想自己也變成那樣,於是就有了如今的反抗,可是由於兄終弟及不被世人所接受,自己身邊始終不能有正直的大臣支持,而如今形成了朝廷的五鬼,現在的失眠不再是害怕,而是對這種鬥爭的怨倦和無奈,好想劃一葉扁舟,而走天涯!
李景遂回頭看了一樣給他披衣服的人,這個跟他患難的妻子,如今已然是兩鬢斑白,她才三十多啊 ,可是就是為自己擔心,竟然已經衰老!他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妻子。那女子深情的看著迷茫的丈夫,輕聲的說道:「王爺,今日你又失眠了,難道你們又要掀起風浪了嗎?」「是的,要在明天殺掉周宗!」李景遂面無表情的說道,「什麼,周大人,為什麼?」李夫人是一臉的迷惑,她雖然對政事不甚瞭解,但是她也知道周宗是一個與世無爭的人,雖然處在相國的位置上,但是也只是明哲保身罷了,難道他們連他也不放過?李景遂看出妻子的疑惑,苦笑著說道:「他和李弘茂已經聯姻了!並且李弘茂明天開始就重新握有軍權了!」「什麼?二郎,現在也開始想掌權了嗎?他不是…」李景遂點了點頭,以前的李弘茂確實不愛權勢,但是現在已經晚了,殺掉周宗有什麼用呢,難保不會出現倪宗,王宗,權力就像毒藥一樣,一旦吸食了它,就不想放棄,當想放棄的時候,已經不能回頭了,自己不也是一樣嗎?李夫人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她也知道不能回頭,她嫁給李景遂這麼多年,看過多少的腥風血雨,她一睡下就看見自己的丈夫雙手沾滿了血腥的正向她走來,多少個夜晚自己在害怕中度過,自己今年才三十幾歲,可是已然蒼老,最可悲的是自己到現在還未有子嗣,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雖然自己的丈夫沒有說什麼,但是自己不能不在乎,前幾日到雞鳴寺去求神,聽說周娥皇就是在那裡求神,神靈保佑將快要死了的李弘茂給救活了,難道自己不行,可是一想起了空的話,「是神是魔都在一念之間!」不,不能讓自己的丈夫再錯下去了,即使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將來的孩子著想,如果不是老天的懲罰,自己這麼可能一直沒有孩子呢?
李夫人正要讓李景遂放棄,突然發現李景遂已然睡著,不時的還附帶著鼾聲,她微微一笑,幾年了還是這樣,她回頭招了招手,府中的丫鬟們趕緊上前攙扶著李景遂走入內堂就寢。看著自己的丈夫躺在塌上,那睡夢中的樣子,覺得這一刻,才是真實的,李夫人輕輕地走入書桌前,運筆寫到:「周宗有難!」寫好以後,用火漆封了起來,放入袖中,披上外套看了一眼熟睡中的丈夫,輕聲走了出去!
等李夫人走了以後,李景遂從床上坐了起來,眼睛裡滿是淚水,這已經是多少次了,自己也不明白,他不恨自己的妻子,甚至有些感激,畢竟這樣做還能讓自己覺得自己是個人,活生生的人,自己只是恨自己的無能,作為大唐權力的第二號人物,卻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還要被人綁架在戰車之上,為其遮風擋雨,興風作浪!恐怕死後也是遺臭萬年,下阿鼻地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