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日？
東方璟的話，讓莫璃心中也突然沉了一下。她咬了一下唇瓣，將筆輕然的擱在桌上，收回了手。
屋內一時安靜，兩人都不再開口說話。
許久，從回憶裡抽回思緒的東方璟這才發覺，屋子裡安靜的異常。他抬頭，看見莫璃正坐在他對面，安靜的望著窗外，對著他的側臉平靜而沒有表情。
然而他分明看見，她眼底蘊著些情緒，脆弱的彷彿輕輕一觸，就會被打碎。
怎麼了？她究竟想起什麼，才會露出這樣叫他心疼不已的表情。
這一刻，他覺得竟是連說話也變得不容易，因為他不知道要從何說起，從何安慰。
只怕，他問了她也不會說。
他突然發現，自己其實對她一點兒都不瞭解，只知道她是無意飄落在這個世界的一抹魂魄，來自他無法理解的千年之後。然後呢？她曾經有過怎樣的經歷，她有著怎樣的家人和朋友，身處如何的環境，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全都一無所知。
他突然感覺極度的怕，怕她會突然消失，就像她的突然到來。
張口了幾次，都不知道要以怎樣的語言開始才對。直到莫璃轉過頭來，靜靜望著他，「怎麼了？我臉上開花了？」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她。
東方璟輕輕搖頭，莫璃臉上閃過一絲什麼，點頭起身，「嗯，那我回屋了，有些累了。」
東方璟望著她的背影，突然有一種無力的挫敗感。
……
…
既然已經說了是半月後，莫璃那一日以後再沒有主動去找過東方璟，而他似乎也總是極忙，鮮少出現在她面前。但終究在忙些什麼，她也不得而知了。
距離他口中的半月還有三天的時候，東方璟再次出現在莫璃面前。
「明日我要去祭拜我娘親，過後就直接從那裡出發，你是同我一起去，還是兩日後我派人來接你？」東方璟面有倦色，但對著她說話的時候仍是溫和而耐心的。
「一起去吧，免得麻煩。」莫璃應道，東方璟點點頭，「那你今晚早些休息，那地方有些遠，路上會辛苦些。」
「嗯。」
東方璟轉身離開，莫璃從他的背影裡看見了些許的寂寥的味道。
她想，是因為他娘親祭日將至的原因吧，以往是不曾看見過這樣的他的。在她記憶裡，似乎隨時看見他總是逍遙自在的很，也總是笑瞇瞇，一副心情永遠很好的模樣，對人說話溫和有禮，唯獨私下裡對著她卻是個流氓，調戲佔便宜，偶爾強勢霸道的說些讓她心房小鹿亂撞的胡話。
莫璃仰頭望著天空，眼前一片枯黃的落葉打著旋兒的落下地來。終於是有些秋天的味道了。
輕輕閉上眼，就嗅得到那種蕭瑟。
想起來，她媽咪的祭日也已然不遠。但往年也都是她一個人去祭拜而已。小時候她不懂，明明很愛媽咪的爹地為什麼每年的祭日都不回家，總是喝的酩酊大醉被人抬回來。後來大一些了，才漸漸明白，正是因為太愛，所以不敢面對。
今年連她也去不了了，不知道爹地會不會去？如果連爹地也不去，媽咪豈不是太孤單了。
這一晚莫璃輾轉反側，竟是怎麼也睡不著。而心中想要回去現代的衝動，也愈發強烈了。
翌日清晨，東方璟、莫璃、莫瀅登上了馬車。
這一路極安靜，東方璟一直看著窗外，一句話也沒有。莫璃倚著另一側的車窗，也是沉默。
莫瀅垂著眼瞼，然而嘴角卻微微勾起。
此一行，東方璟僅僅帶了兩個貼身的侍衛而已。車子一路走，出了城，最後在一處山腳下停了下來，已經離東陵城很遠，這個地方也很偏僻。
此時已是傍晚，遙遠的，有鐘聲傳來，咚，咚，緩而輕，卻似撞進人心裡一樣。
這山上原來有個寺廟。
舉頭，就能看見火紅的楓葉一片連著一片，一直連到天邊去，與那半空中的紅霞接連，煞是美麗。
「這裡馬車上不去了，我們走上去吧。」
東方璟淡淡道，率先下了馬車朝山上走去。原來這裡是修了一路的石階，並不算太平坦，邊上也看不見其他的小徑。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才終於在眼前能看見一叢黃牆紅瓦的房子，果真是個寺廟，匾額上寫著『了塵庵』。
莫璃多少有些猜出來，東方璟的娘親生前最後的時光就是在這偏僻的庵堂裡度過的。至於是為何選擇了這裡，那就不得而知了。深宮裡的東西，複雜的很。
門口的小尼姑看見東方璟，立刻跑了上來，「公子來了。」
「嗯。」東方璟頷首微笑，那小尼姑笑著在前引路，「師太幾日前已經讓我們將屋子收拾出來。」
「勞煩師太了。」東方璟溫和道，語氣淡淡。
小尼姑口中的屋子，在庵堂後面的林子裡，從庵堂走過去又花了約莫十幾分鐘。莫璃不過是進屋子喝口水的功夫，出來已經看不見東方璟了。
想必是去他娘親生前所住的地方，睹物思人去了。
夜色很快落下，一彎銀鉤月自山頂緩緩升起。四周裡很安靜，只有蟲鳴和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
莫璃獨自在屋子不遠的林子間散步。屋子裡太過於安靜，連個人影也看不見，這種環境下很容易讓人情緒低落，胡思亂想。
她不喜歡。
她雖然常常喜歡獨自呆著，但不喜歡這種安靜到荒蕪的感覺。
所以她得出門走走。
莫璃走了一會兒發現了一處平台，說是平台，也就是一塊凸出的岩石，上面已經被磨的很平整光滑，顯然曾經有人常常坐在這裡。莫璃輕輕坐了下來，發現此處的視野很是廣闊，能將山下的風景一覽無餘。
驀地，她感覺身後一陣風快速的掠過，這絕對不是自然的風。
有人跟著她！
莫璃猛然轉身，警惕的眸子在月色下冷冷泛光：什麼人要這麼偷偷摸摸的跟著她？而居然敢靠的這麼近！
「啊，救命，救命啊！」
寂靜的山林間突然響起呼救聲，莫璃眼一瞇：這聲音，似乎是莫瀅！
沒有多想，她立刻朝著聲音來源處快步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