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元風的身上沾滿了斯越澤的鮮血,他還沒有來的及反映,就被夏荷的電話喚進了醫院。他拖著急促不堪的腳步衝進了醫院,醫生絕望的搖著頭。
尹元風淚流滿面的拉住了醫生的衣領,俊臉糾結。夏荷則站在一邊掩面哭泣,醫生無奈的望向他們。
「病人必須馬上進行手術!否則生命不保!可是……」
「可是什麼?」
尹元風緊張的拉住了醫生的手臂,滿臉的期待。
「病人懷孕了!」
「……」
尹元風呆愣的神情,茫然的望向前方。夏荷也驚愕的抬起頭,看向了醫生。
「如果做手術的話,孩子是一定不能留的!如果留下孩子,病人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你們研究一下,看怎麼處理?這種情況,我建議把孩子拿掉,接受手術,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我要這個孩子!」
眾人隨著聲音轉過頭去,方爾嵐蒼白著小臉站在病房的門口,雙眼茫然的望向他們。那種眼神讓尹元風充滿了恐懼。他從未見過方爾嵐流露出這樣絕望的表情,彷彿這個世界,儼然與她無關。
她淡漠著臉看向尹元風,又看了看身邊的夏荷,沒有流一滴眼淚。
「越澤沒有回來吧?他的孩子,你們忍心拿走麼……」
尹元風在她的質問中啞口無言。
因為是他沒有把斯越澤帶回來,所以他無權回答方爾嵐的質疑,他只是糾結著英俊的臉,看著這個他刻骨愛過的女子,如今肝腸寸斷的模樣。他英俊的眼睛蒼茫的流下淚來,隨即他想要上前扶住方爾嵐那搖搖欲墜的身體,卻始終沒有邁開腳步。方爾嵐淡定的看向尹元風,滿臉的滄桑和麻木。
「越澤有沒有什麼話留給我?「
她出人意料的淡定讓尹元風猛的抬起了頭,雙眼震驚的看向她。她那空洞無神的雙眼,彷彿與這個世界做了最後的告別,從此她就生活在只有她和斯越澤的世界。尹元風糾結著英俊的眉頭看著她,欲語還休。
「等到我像他那麼大的時候,他是不是還肯娶我?「
「爾嵐……「
尹元風帶著淚眼喊著方爾嵐的名字,心如刀割。而他遲疑的樣子終於喚醒了方爾嵐沉睡的靈魂般,她猛地衝上前去拉住尹元風的手臂,淚水終於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但是她那傾巢而出的眼淚,卻讓尹元風緩緩的舒了一口氣。
「他有沒有說什麼?有沒有……「
「他說………今生你們就此錯過了,來生一定要在原地相約………爾嵐,我……對不起!我沒有能力救他出……「
「今生還沒有過完,許什麼來生?他答應娶我的,我等他!我帶著孩子一起等著他……「
「爾嵐,這個孩子你不能要,你要拿掉他接受手術!「
一旁的夏荷滿臉悲傷的說。方爾嵐淡漠的看了她一眼,隨即走到她的身邊,帶著蒼白的微笑拍了拍夏荷的肩膀,那笑容讓夏荷瞬間流下淚來。
「與其讓我立刻就死去,不如讓我帶著他,等等越澤…「
方爾嵐說著雙手撫上了小腹,露出了一絲心滿意足的笑容。尹元風呆楞的站在原地看著她,無話可說。空有那沒有邊際的淚水,沖刷著他英俊的臉。
斯越澤,你是一個多麼幸運的男子,你得到了方爾嵐的深愛。只可惜,你終究還是沒有辦法和她相守。斯越澤,如果真的還有來世,你願意在原地等候方爾嵐,是否也願意在原地等候我?我們也同樣錯過了今生,你是否願意和我相約來世?來世我們一定不做別人復仇的棋子,來世我們一定要做肝膽相照的兄弟,來世,我們不能愛上同一個女人。
多日的打撈未果後,尹元風站在斯越澤掉下去的斷崖邊,淚流滿面。他回憶著和斯越澤的這些年,期許著和他的來生,如果有來生,他們也許還能相見。
「小少爺,大少爺回來了!」
斯家那個多年的老管家帶著一絲悲喜交加的表情來報,尹元風苦笑著看向了前方的茫茫大海,淚水再次流了下來。
「越澤,哥回來了……」
管家在一旁都深重的流下淚來,尹元風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快速的轉過身去鑽進了車裡。
站在客廳的斯越恩不是尹元風第一次見,但是此次再見到他,卻有種恍如隔世的虛無感。斯越恩緩緩的轉過頭來,夏荷已經對他說了一切,他深邃的眼突兀的紅了起來,隨即他抬了抬修長的手臂,想要上前,卻還是轟然流下淚來。尹元風掛著滿臉的痛楚糾結的泛起了一絲笑意,斯越恩終於沒有再遲疑,幾步走到了尹元風的身邊,緊緊的摟住了他的肩膀。
「哥……」
尹元風的那一聲哥,讓夏荷轟然流下眼淚,而坐在一旁蒼茫著眼神的方爾嵐,卻露出了釋然的笑意。斯越恩緩緩的放開尹元風,殷紅的雙眼轉向了坐在一旁的方爾嵐,他遲緩著腳步走過去,小心翼翼的蹲在了她的面前。他修長的手扶在她的腿上,抬起了深邃的眼眸注視著她,眼裡是滿滿的憐惜。方爾嵐淡如清風的微笑,幾乎讓斯越恩的淚水瞬間決堤。
「爾嵐……以後,我們會好好照顧你的!」
「你知道,我最想要越澤的照顧!」
「……」
方爾嵐說著倉促的笑笑,讓斯越恩瞬間無言以對。他抬起手臂撫了撫她柔順的長髮,滿眼的淚光。
「你真的決定,要這個孩子麼?」
「嗯!」
方爾嵐沒有任何遲疑的點了點頭,斯越恩在她點頭後,也隱忍著就要氾濫成災的淚水,蒼茫的點了點頭。
「那好!我們一起期待他的出生……」
「等越澤回來,再給他起個名字……」
方爾嵐平淡的,帶著一絲幸福的,沒有一絲哽咽的聲音讓在場的每個人都流下了荒蕪的淚水。他們沒有辦法再對這個女子說些什麼,因為她蒼白的彷彿是紙張一樣的臉,告訴他們她已經無力支撐太多!於是他們在帶著方爾嵐回到斯家後,經過了再三的商量,還是沒有舉辦斯越澤的葬禮。
因為他們想和方爾嵐一樣,心存一份期待,那就是斯越澤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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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風,回斯家來住吧!」
斯越恩和尹元風站在斯越澤跌落的崖邊,海風吹拂著他們英俊的臉,他們迷離著眼睛望向彼此。二十幾年了,為什麼他們剛剛發現他們的臉,竟是如此的相似?如此相似的兩張臉,在經歷了這麼多年的明爭暗鬥後,才坦然的面對彼此。
「嗯!不過在回去之前,我想做一件事!」
「什麼事?」
「把我們手裡的企業,都合併吧!」
「……」
斯越恩驚訝的看向尹元風,英俊的眼睛瞪得老大。尹元風看著斯越恩驚訝的表情,露出了超然的微笑。
「世貿是爾嵐一手創建的,尹幕庭離世後,他的風尚我是唯一的繼承人!而你的晨光國際,和越澤的星宇集團,原本也都是斯家的產業!如今我們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原位,那麼這些企業,也讓它們合而為一吧!好麼,哥……」
尹元風超脫的笑容讓斯越恩不想再說什麼,他瞬間紅了的眼眶表述了他柔軟的心。他淡然的笑笑,點了點頭。
尹元風也在斯越恩的笑容中緩緩的笑了起來,面向了蔚藍的海面。
「哥,你說,越澤還活在這個世上麼?」
「也許我們應該像爾嵐那樣,抱有一絲幻想!就當……越澤去旅遊了,或者在國外學習!總之他會回來的!」
斯越恩說著剛剛緩解 的眼睛再次紅了起來,尹元風也無措的滾動了兩下喉結,猛眨了兩下濃密的睫毛。
「真希望是這樣……不要讓爾嵐那麼漫無邊際的等待……」
「元風,其實越澤離開,只是我們不願承認而已!你對爾嵐多年的等待……你們……」
「哥,你我再清楚不過!爾嵐這輩子,不可能屬於任何一個男人了!除了越澤……」
尹元風果斷的打斷了斯越恩的假設,斯越恩在他當機立斷的論述中啞口無言。因為尹元風說得對,方爾嵐終其一生都不可能再接受別的男子,斯越澤將成為她一生的期待,和守候。所以當秋葉漸漸的泛黃,方爾嵐的肚子一天天隆起,她還是瞪著突兀的大眼坐在斯家的花園裡漫無邊際的等待時,斯越恩緩緩的走到她的面前,蹲在了她的腿邊。捋了捋她柔軟但卻有些泛黃的長髮,心中猛的一陣糾結,眼角濕潤起來。
「爾嵐……我和夏荷,就要結婚了!」
「恭喜你們啊!」
方爾嵐轉過蒼白如紙的小臉,露出了一抹吃力的笑容。那笑容中的憔悴,讓斯越恩的心狠狠的擰在一起,鮮血淋淋。他修長的腿緩緩的跪在了地面,抬起手臂將她輕輕的擁入懷中。那抹疼惜的氣氛,讓斯越恩乾涸的眼瞬間濕潤起來。他無法形容自己那一刻刺痛的心情,他仍清晰的記得初見方爾嵐時她那純真的笑臉,時隔多年,曾經那個單純美好的女子,在事態的變遷中,失去了光彩。
她那突兀的眼睛始終茫然的望著前方,似乎沒有聚焦,又似乎只在看著一個點。
「爾嵐,不要再等了……」
「越恩,你要有耐心!越澤就快回來了……」
斯越恩隱忍著心中的劇痛,猛的抽了兩下酸楚的鼻頭來遏制就要決堤的眼淚,可是片刻的掩藏後,他終於再也無法壓抑,扶在方爾嵐的肩膀上狠狠的抽泣起來。
也許斯越恩沒有辦法承認,或者在他的心裡方爾嵐已經成為了一個不可分割的部分,隨著時間的變遷深深的長在了他的心裡,永遠無法摘除。他終其一生都不會放下對她的惦念,他的心終其一生都會為她疼痛,但是他會娶別的女人,他也可以愛上別的女人例如夏荷。只是他要承認,在他的心裡,他一直珍藏著對方爾嵐銘心徹骨的愛。
方爾嵐乾枯的頭髮隨著風飛舞起來,她大的驚人的雙眼直愣愣的盯著前方。她的心是活的,就像她腦中的腫瘤和血塊,已經隨著時間的運作漸漸的分離開來。這讓她的心有些輕微的雀躍,她並不是高興於可以苟延殘喘久一點活在這個世上,她高興的是可以順利的等到肚子裡的寶寶出生,可以多一些時日留給對斯越澤的等待……
「你真的不去見她麼?」
花園外面角落裡的男子側轉了英俊的身體,倚靠在牆角。鴨舌帽壓的低低的,但是他稜角分明的臉卻還是擋不住他迫人的魅力。
「我這個樣子……我們走吧……」
男子憂傷的眼睛狂亂的眨動了兩下,隨即吃力的邁開了腳步。那清瘦的身體在斜陽下顯得單薄而孤單,修長的腿卻始終邁著遲緩的腳步。那抹被斜陽拉長的身影,蹣跚而拖沓。方紫涵看著他寂寞的背影,美麗的眼睛轟然流下淚來。她永遠不會忘記四個月前在海邊救走了斯越澤,那時的他血肉模糊命懸一線。左腿已經被車子的碎屑割得殘破不堪,儘管後來命保住了,可是他那條修長的腿,卻再也無力健碩的邁開。
他滄桑的眼睛從那刻起就再也沒有露出過生的希望,他一度的消沉和落寞,醉生夢死,直到他得知方爾嵐懷了他的孩子,開始了對他漫無邊際的等待。
方紫涵美麗的眼睛再也無力支撐此刻的悲傷,她嬌小的身體在歲月的洗禮下變得無限堅強。曾經斯越澤死過一次,那次在她的心中,死的是斯越澤的身。這次斯越澤再次死了,但是這次,斯越澤死的是心。他的心死在了那場災難中,死在了他失去左腿的那一瞬間。他以為,他已經沒有權利再留在方爾嵐身邊,因為別說保護她,即使是簡單的行走,如今對他來說都是問題。
方紫涵快步追上了蹣跚而行的斯越澤,纖細的手猛的抓住了他的手臂,美麗的眼睛瞬間流下淚來。
「你回去吧!不然你會後悔的!她的時間不多了……」
斯越澤茫然的抬起深邃的雙眼,那眼神像極了死亡之神的利劍,刺穿了方紫涵柔軟的內心。這麼多年來,她痛恨方爾嵐,痛恨方家,甚至想方設法的離開了那個她深惡痛絕的方家,和方爾嵐爭奪起了斯越澤,抱著至死方休的架勢。但是後來的她發現,在方家的那二十年,竟是她一生都不可能再有的快樂時光。
「回去吧……她沒有時間了……」
斯越澤在方紫涵的淚水中瞬間糾結起英俊的眉頭,濃密的睫毛快速的眨動了兩下後,轟然流下淚來。他竭盡所能的移動了兩下沉重的腳,迅猛的抓住方紫涵的手臂,想要問什麼,卻什麼都沒有問出的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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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嵐,我的婚紗漂亮麼?」
「嗯!漂亮!」
夏荷帶著一絲抱歉的笑容看向方爾嵐,方爾嵐安撫的拍拍她的肩膀,露出了讓人心酸的笑容。一旁的斯越恩和尹元風也無措的轉過身去,見不得這讓人心酸的一幕。
「沒關係……越澤也會讓我穿上這麼漂亮的婚紗……」
夏荷在方爾嵐如癡如醉的表情中,紅了美麗的眼。尹元風轉身扶著方爾嵐,隨後轉頭看向斯越恩和夏荷。
「哥,我們去婚禮現場吧,大家都在等了!」
尹元風隨即轉過身去向前走去,斯越恩和夏荷也跟在身後,走出房間後,四人並排站在婚禮現場的草地上。陽光下,那四個人儼然是天使的化身,因為他們的生命,果真出現了奇跡。斯越恩和尹元風看向前方,隨後驚愕的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眨了兩下眼睛轟然流下淚來。而夏荷也在瞪大了淚眼的同時,沒有止住眼中的淚水。
方爾嵐那蒼白的小臉,當眾人掛著滿臉淚水將目光轉向她時,她才詫異的抬起頭來。
眼前英俊不凡的男子掛著淡如清風的微笑,稜角分明的臉依舊如天人一般光彩奪目,他身材修長筆直,唯有那左腿顯得有些無力。他帶著倉促的笑容站在那裡看著眾人,隨後在陽光下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眼角瞬間滑下熱淚。
「丫頭……我娶你的日子,到了……」
方爾嵐驚愕的瞪大雙眼,那深如湖泊的美麗雙眼,在還沒有眨眼之際,就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