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妃難馴 第10卷 番外之一夜白頭
    夜。安逸王府燈火通明,府裡卻靜謐無聲。尤烏與蕭特末臉色蒼白的站在王府門口,身後站著幾乎全府上下的所有人,將王府門口圍了個水洩不通,然眾人卻默契的為中間入口留出一條路,在等待著安逸王的到來。

    沒多久,只聽馬蹄紛沓而至,不遠處的黑暗中漸漸顯現出一個影子。耶律珣眉頭緊皺,為了更快回府,他一人騎馬一路從巡狩行宮風雨兼程趕了回來。

    站在安逸王府門口的眾人不約而同屏住呼吸看著一人一馬漸漸靠近。

    待耶律珣下馬,蕭特末與尤烏忙迎了上去。

    「王爺。」尤烏與蕭特末行李。

    「沒找到人嗎?」耶律珣冷聲問,將馬匹交到蕭特末手上,自顧進了府。

    「臣妾讓人尋著木暖之可能走的路線一路追了去,依舊沒有發現她的蹤跡。」尤烏跟在快步走向後院的耶律珣身後。

    「府裡的人都白養了?連個人都看不住!為何不早點告訴本王?」耶律珣斥著,嚇得身後一群人都是一哆嗦。

    尤烏捏緊了手中的帕子,弱聲回到:「臣妾與蕭特末商量了,王爺在行宮正處於關鍵時刻,不能因這事分了王爺的心,所以自作主張瞞了一段時日,打算把人找回來。現在太后已倒,王爺脫險,臣妾才敢讓人通知王爺的。」

    「意思是,她已經逃走了一個月了?她腳上有傷,能逃多遠?怎麼會追不上?」耶律珣步子不停,他知道現在追究尤烏他們已經無用,蕭特末扳倒太后親信有功,他不能隨意懲罰傷了手下的忠心。

    想到木暖之腳指甲被拔,他怒火被點燃,側頭對蕭特末說到:「將其其格那賤人帶來見本王!」

    蕭特末領命而去,耶律珣已經來到木暖之被貶所住的那間破舊屋子。他記得,最後一次來這間屋子,他將她折磨得癱軟在床上。他明明知道她不愛他,卻還傻得親自跑來求證,他可以真的從此無視她的,可是在他生日那天其其格捧上那個蛋糕,他心又痛了。那四個字明明就是她的筆跡,可是為何她不親自送來?真的有這麼不想見到他嗎?

    他還記得他離開臨潢時她巧笑嫣然的在他身後喊到「下月初八是你的生辰,臣妾等你回來,有驚喜哦!」,他第一次在眾人面前笑得那麼開懷,只因為她這麼一句話,他就高興了許久。

    推開房門,裡面擺設如初,破舊的窗戶緊閉,被褥不知為何沒來得及收拾整齊,凌亂的堆在床上,他記得木暖之是個愛整潔的人,定是走得匆忙。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味逃不過耶律珣敏銳的鼻子,他循著這股血腥味走過去。赫然發現床鋪底下有一灘乾涸了的血跡。

    「這血是怎麼回事?!」耶律珣回身問尤烏。

    尤烏一愣,想了想,說:「許是那日其其格對她用刑的時候留下的。」

    正在這時,其其格被蕭特末帶了過來,見了耶律珣,她燦爛的笑著:

    「王爺,王爺回來了?臣妾好生想念王爺啊。」其其格柔聲道,太后已倒,她不敢再倚仗太后的勢力囂張了,現在的她,心裡在狂亂的打著鼓。

    耶律珣沒有理會其其格的獻媚,在他看來,眼前這個女人噁心至極。

    「王爺,王爺回來了嗎?老夫是安逸王軍營裡的大夫,老夫有事求見王爺!」門外,有一老者的聲音響起。

    「那日是屬下帶這位老軍醫來給王妃醫治的。」蕭特末見門外年邁的老軍醫,不知道他為何突然造訪。

    耶律珣點點頭,外面的小廝將老軍醫領了進來。

    「有事?」耶律珣淡淡問,目光依舊在這屋子裡掃視著,他總覺得透著蹊蹺。

    老軍醫先是顫巍巍的對耶律珣磕了個頭,哭喪著臉說到:

    「老夫先請王爺恕罪。那日老夫來給王妃醫治腳上的傷,王妃單獨讓老夫號了脈,是喜脈。王妃懷了王爺的骨肉啊,王妃一開始不想生下來,可是在老夫一再勸說下她還是決定保住胎兒。王妃不讓老人告訴王爺,她說她會親自告訴王爺的,可是沒想到她逃了……老夫特意等王爺回府前來告知的,王妃帶走的是未來的小世子啊。」

    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木暖之懷了孩子?尤烏與蕭特末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日木暖之會要求老軍醫給她單獨把脈。

    其其格心裡一緊,暗自叫苦,她竟不知會有個糟老頭前來攪局,若王爺知道木暖之懷了孕定不會罷休追查下去的。

    耶律珣站在原地久久沒有說話,他背對眾人,沒有人看得大到他是何情緒。

    她有這麼恨他嗎?有這麼討厭他嗎?以至於不想為他生孩子,以至於知道懷了他的孩子不顧腳上如此嚴重的傷勢就逃了?木暖之,你怎麼忍心如此傷害本王?你怎麼狠得下心?耶律珣盯著那張凌亂的梳妝台,心中酸楚。

    凌亂?耶律珣皺了皺眉。走近梳妝台,木梳上還有木暖之梳掉的髮絲,她平日喜歡戴的頭飾還在梳妝台上,甚至,那個抽屜夾層裡的萬花樓樓主令牌都還在裡面!

    耶律珣眼皮子一跳,冷目看向身後眾人。

    「木暖之真的是自己逃走的嗎?」

    其其格渾身一顫,她不知道耶律珣察覺了什麼,只是一股寒意自她腳心貫穿至頭頂,她有不好的預感。明明都處理得妥當的啊?一切樣子都沒有改變,這屋子裡的血跡已經收拾得差不多,床鋪底下那灘雖然是被忽略了,可是尤烏剛剛也說了也許是受刑時留下的。

    「是臣妾過來接她過臣妾那邊去住才發現她人不見了的,丫鬟九葛告訴我她見到木暖之帶著阿麗慕離開的。」尤烏回到。

    九葛是其其格的貼身丫鬟,耶律珣看向其其格,其其格被他冷眸一掃,渾身一哆嗦。

    「其其格,你是活膩了?竟敢騙本王!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你若從實招了,或許本王還會饒了你一命。」耶律珣捏住其其格下頜。

    「九葛,你再對王爺說一遍你那日看到的情景。」其其格忙吩咐身後臉色慘白的九葛。

    九葛埋低頭,弱聲說到:

    「是……是……那日奴婢見到棄妃木暖之讓阿麗慕背著她悄悄從後門出了府,奴婢疑惑,悄悄走近去瞧,見到木暖之手裡握著一把匕首擱在阿麗慕脖子上……奴婢嚇得回了紅鸞苑……看樣子,是木暖之脅迫阿麗慕帶她逃走的。」

    耶律珣不語,盯著九葛看了半響,九葛埋著頭不敢抬起來,心裡七上八下,面對耶律珣,她一個小小的丫鬟氣場明顯弱得不能再弱。嘴角上揚,耶律珣隨手抽出蕭特末掛在腰間的刀,眼睛也不眨的捅在了九葛的肚子上。

    「說實話!」耶律珣憋向驚恐的其其格。

    「王爺……王爺饒命……王爺……是夫人指使奴婢的……求王爺……饒了奴……啊!」

    耶律珣猛的拔出刀扔在了地上,九葛倒地,血流了一地。完了,王爺心裡跟明鏡似的,瞞不住了。其其格癱坐在了地上,眼淚滾落。耶律珣滿意的笑了笑。

    死了,木暖之死了!

    其其格哽咽著說完實情,尤烏嚎啕哭了起來,耶律珣鐵青了臉。

    「王爺,王爺你去哪?」蕭特末見耶律珣瘋了似的衝出房門,擔憂的跟了上去。

    床下那灘血,原來是他們的孩子……木暖之死前要經歷怎樣的痛苦?不可能的,她怎麼會死?她怎麼能死!木暖之,你怎麼敢就怎麼死去!耶律珣紅了眼,直奔亂葬崗,騎在馬上的一抹身影是那麼的淡,淡得讓追在身後的蕭特末以為他也要跟著木暖之離開了。

    亂葬崗,一個頎長偉岸的身影站在荒涼無比的昏暗中。

    「王爺,回吧。」蕭特末小心翼翼走過來,他不知道該怎樣勸耶律珣,雖然尋不到木暖之的屍體,但看來定是被野獸吃盡了,因為,連阿麗慕的屍體也被啃得只剩下一半了。

    失去愛人,這個本就孤獨的男人,該如何承受?他已經站在這裡一動不動的一個時辰了。蕭特末憂心,王爺對木暖之的感情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因為從王爺聽聞相機之事去往大宋開始,蕭特末就一直見證著他們兩人的糾葛。

    「你說,她會恨本王嗎?」耶律珣喃喃道,眼神飄渺,眼裡的哀戚被黑暗掩蓋。

    蕭特末毫不猶豫的說到:「不會的,王妃若知道王爺有多愛她便不會恨王爺的。」

    耶律珣仰起頭,讓淚水回流。不!她會恨他的,因為,他也恨自己。他無能,守護不了自己愛的人。先是母妃,因為保護自己而死,現在是木暖之,也是因為自己而死。她曾經說過,他是因為母妃才愛她的。可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愛的是她的人,愛她的倔強,愛她的身子,愛她的一切。

    扳倒了法天太后,他以為他可以回府親口告訴她,他已經幫母妃報仇了。他也可以完全的保護好她不讓別人欺負她,可是當他覺得一切都具備的時候,她卻永遠離開了他。

    她有了他的骨肉,他居然不知道!母子倆就這麼淒慘的死去,他……他那個時候幹什麼去了?他應該守護在她身邊的!他應該不管她是否愛他,應該把她寵上天,應該將她一起帶去行宮,她就不會被人害死。

    她是愛孩子的,不然不會那麼喜歡小察富。看著她逗弄察富的溫柔神情,他才決心想讓她為他生個孩子,讓孩子陪伴在她身邊。

    其實他早就不怨她了,哪怕她是趙禎派來的細作,可是他怎麼不早點原諒她呢?他曾許諾過她,要給她一世歡寵的。該死!他真的該死!

    那張嬉笑怒罵變化無常的臉,那個倔強不認輸的眼神,漸漸消逝在他的眼前,連屍骨都找不到了。

    失去她,他等於失去了全世界。

    一滴淚,順著耶律珣精緻高挺的鼻樑淌下。他靠著一棵樹幹緩緩滑落,跌坐在地上,不顧地上不知年數的屍骨有多硌人。

    蕭特末手提燈籠愣愣站在原地,看著眼前這個轟然倒塌的男人不知該如何安慰。這種痛,他懂,王爺的痛比他當初失去察富這個兒子的痛還多上上百倍。

    一陣風吹來,燈籠僅有的火光被吹滅。蕭特末沒有繼續點亮,亂葬崗黑得滲人,他硬著頭皮陪耶律珣站在這裡。

    不知過了多久,天空露出魚肚白,一片光散在了大地。蕭特末撐開困頓的眼皮,不知不覺居然睡著了,他暗惱,忙看向耶律珣。

    「王爺!你的頭髮!」蕭特末驚呼,忙走上去打量面無表情的耶律珣。

    一夜之間,耶律珣嘴邊鬍渣冒出,整個人蕭條得不成人樣,那一頭原本烏黑高高束起的長髮,居然,白了!

    這需要怎樣的傷痛,怎樣深的積鬱,才致一夜白頭!蕭特末心驚的看向不以為然的耶律珣。他還是低估了耶律珣藏在心裡的那份感情。

    環視一圈荒草叢生白骨成堆的亂葬崗,蕭特末心中默默道:

    木暖之,王爺對你如此情深,你該瞑目了。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