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烏房內光線昏暗,那根白布條還打著結靜靜的懸掛在房樑上。而剛剛差點吊死在那根布條的尤烏此時正跪在地上說對面上表情有些呆滯的耶律珣說著:「昨夜太后密召了臣妾,讓臣妾借察富之死的事鬧大要木暖之償命。太后這麼一找臣妾,臣妾便猜到木暖之是被陷害,而真正害死察富的是太后。」
「尤烏……」我哽咽,不知該說什麼。察富是犧牲品,是權利鬥爭的犧牲品,而從來都不想捲入鬥爭的尤烏被硬生生逼進了漩渦中心。
尤烏握住我的手,笑得慘淡,她繼續說到:「察富是我在安逸王府支撐下去的信念。我原來恨過你,恨不得半夜悄悄殺了你為我兒子報仇。可是當知道真正兇手是太后,我知道我無能為力了。她讓我幫她做事,讓我逼王爺賜死你償命,我做不到。在這後苑,沒有一個女人會真的喜歡察富,她們視察富為絆腳石,甚至想方設法害察富。可是你木暖之不同,你真心的疼察富,喜歡這個孩子,察富生前也很喜歡你這個姨娘,小孩子對人的感情感受得最準確,他感受到了你的善意。」
蕭特末背脊緊繃,看向我眼裡滿是歉意。
「我今日在河邊差點殺了她,剛剛也差點殺了她。」蕭特末對尤烏說,伸手將尤烏擋在眼前的碎發撂至耳後,此時的他們已經毫無顧忌,因為他們知道他們躲不過了,索性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再顧忌耶律珣正站在一旁。
「呵……」耶律珣冷笑一聲,聲音是從他高挺性感的鼻子裡發出,沉悶中透著穿透耳膜的磁性。
「她死有餘辜。」他憋了我一眼,眼裡全是鄙夷,嘴角的笑意滲人。
看到他對我所表現出來的冷漠決絕,我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來。原來男人都是如此,想要的時候當個寶,盡展柔情,不想要的時候棄之如草芥,冷漠無情。
我也冷笑,雖然我知道他是故意說來諷刺我的,但我還是忍不住抬高頭也是一臉鄙夷的看向耶律珣。
「王爺要妾身提醒嗎?若不是想剷除王爺,太后也不會先剷除妾身這個大宋送來和親的安逸王妃。到底是誰死有餘辜?」
耶律珣聽完我的話不怒反笑,忽略了我的惡語相向。
「臣妾知道的已經說了,王爺要殺要刮悉聽尊便。」尤烏淡淡說,臉上已經找不到任何情緒了。
「不!王爺,殺屬下吧,一切都是屬下的錯,求王爺放過尤烏。」蕭特末激動的說著。
耶律珣自顧慵懶的坐在床榻上,單手杵著床榻支撐著他頎長的身體,瞇著眼睛笑到:
「好一對情深意重的苦命鴛鴦!」
我心中一緊,他到底要做什麼?不會無故戳破蕭特末和尤烏的私情的,若要殺他們,也不會繞這麼多彎子,直接拖出去不就了事了嗎?我沒有作聲,靜靜站在原地等著看耶律珣要幹什麼。
「王爺,是臣妾的錯,臣妾在嫁進安逸王府就已經將整顆心給了蕭特末,一切都是臣妾主動的,望王爺念在他忠心跟在王爺身邊做事的份上放過他吧。」尤烏眼裡哀求盡顯,一張臉蠟黃無血色。
「木暖之,你說本王該殺他們還是不殺?」耶律珣忽然看向我,眼裡是探尋,卻又像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
我微微抬頭,斂目說到:「蕭特末對王爺絕對忠誠,所以才與尤烏一直忍住自己的情感不敢背叛王爺。是嗎?蕭特末。」
我看向蕭特末,嘴角勾起弧度。
蕭特末毫不猶豫回答:「是!我蕭特末自打六年前被王爺從狼群中救出就誓言跟了王爺就絕無二心,我這條命就是王爺的,王爺若說要了我這條命我絕無怨言。」
原來蕭特末與耶律珣有過命之交,蕭特末是個鐵血漢子,若真的要決心跟了誰,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背叛耶律珣的,所以耶律珣才選擇讓他成了親信。這正是耶律珣所要的,所以,我也就順水摸魚,繼續給這兩人找台階。
「王爺看你對他的忠心才幫你把察富撫養成人,其實他心中早已默許了你和尤烏了吧?」我側目看耶律珣,他沒有出聲,也算是默認了。
尤烏和蕭特末詫異的看向耶律珣,更多的是感激。
「所以,王爺,妾身只想說四個字:真心無價。」
耶律珣怔了怔,目光有些飄虛,一手搭在膝蓋上一手放在床榻上,側了頭看向窗外,兀自出神,他的側臉一如既往的精緻。
「蕭特末。」半響,耶律珣低聲喊到。
「在。」蕭特末忙答聲。
「本王就成全了你與尤烏這份真心。」
他沒有看蕭特末和尤烏,而是對上我的眼,灼灼如焰。
蕭特末與尤烏不可置信的對望了一眼,他們的手不自主的牽在一起緊緊相握,尤烏更是淚水決堤,對著耶律珣連連磕頭卻是哽咽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王爺!蕭特末無以回報!誓死相隨!」蕭特末一字一句說得堅定有力,眼裡都淚水卻遲遲不肯流出。
是了,能得到耶律珣的饒恕,是任何人都不敢想的。我也跟著眼眶濕潤,為這對苦命鴛鴦感到慶幸。
「好好跟著本王做事吧。尤烏繼續幫本王打理好府裡內務,至於蕭特末,眼下本王有件極為重要的事要你辦。」
這才是他的目的,恩威並施,得到絕對忠心,才放心委以重任。他收穫了尤烏與蕭特末的忠心。
「王爺儘管吩咐,屬下與尤烏竭盡所能。」蕭特末說,尤烏跟著點頭,臉上終於有些些許顏色,不似剛才那般死灰,眼睛因剛才哭過還是紅腫的。
耶律珣滿意的笑了笑,眼睛彎成月牙,睫毛濃密分明。
「太后有意廢掉皇上,欲扳倒本王這股勢力,所以想先除掉木暖之讓本王失去大宋的勢力,雖沒害死木暖之但也歪打正著溺死了察富,失去子嗣,本王的威信大打折扣。太后一向心狠手辣,本王貶了木暖之到柴房她還是不放心,如今又想拉攏尤烏逼死木暖之。如今既然尤烏沒死,她也定能猜到本王已經知曉她的陰謀。所以,在她對本王正式發難之前本王要先發制人。」
此時近黃昏,屋內光線越來越暗。我能感到屋內每一個人的呼吸都沉重異常,我更是背脊發涼眉頭緊皺。原來我也是一個犧牲品,耶律珣貶我是為保我?不由看向他被黑暗隱去的臉龐,我心中湧現一絲暖意,只是我知道,他對我已經完全絕望,保我也只是為他的利益著想。
他是個說得到做得到的人,他說過我是生是死都與他再無關聯。我於他,只是一個利益品,再無它意。木暖之!你為他這麼個薄情的人在意不值得,不要自作多情。
「那麼王爺打算怎麼做?」蕭特末問,神色嚴肅,更有恨意,他是恨太后,如今有了報仇的機會,他定會卯足了勁去做到,這也是耶律珣早就預料到的。
光線照不到的地方,傳來耶律珣慵懶如舊的聲音:
「後日是本王的生辰,本王決定留下來大擺宴席再回到皇上身邊。本王與皇上已經決定趁巡狩期間發起反攻。太后的親信被皇上藉故留在了中京大定府,名冊全在這裡,本王撥三千人馬給你,在本王走後你秘密將其剷除,斷了太后的後路。至於尤烏就坐鎮安逸王府製造一切太平的假象,太后在此期間定會想方設法殺尤烏滅口,她的安危就交給你了。本王與皇上會在避暑行宮尋機會發動變故。」
耶律珣剛喪子,若緊接著就擺宴席過生辰,太后定會以為他貪圖享樂難成大器,認為他還沒有反應到自己身處險境,從而減輕防範,至少太后會減緩對耶律珣這邊的攻勢,為耶律珣與皇上在巡狩期間發起反攻爭取時間。
「妾身可以做點什麼嗎?」我忍不住出聲。
誰知耶律珣冷冷憋了我一眼,冷笑一聲。
「你給本王好好活著就可以了。」他說。
我不滿道:「你明明知道的,太后與妾身也有仇!」
法太太后害死莉莉,害死察富,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想到她那些專制狠辣的手段,我咬牙。莉莉在生定是受了她不少逼迫吧?
「那是本王與她的事,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我眉頭皺得更深,他不容置疑的口吻,讓我語塞。我默默轉身,不再言語,他是真的已經不在意我了。哪怕在關於莉莉的事上他也將我排除在外,完完全全忽視了我,完完全全。
打開房門,我走了出去,不想再回頭,更不想再多看耶律珣一眼。
只隱約聽到尤烏的聲音。
「王爺,現在已經知道王妃是無辜,為何還這麼對她?難道王爺沒看到她遍身是傷嗎?」
「本王會有功夫去管一個賤婢為何會受傷嗎?」耶律珣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
「可是王爺明明……」蕭特末也忍不住插嘴。
「你們在本王面前越來越放肆了!別以為本王今日饒了你們就能插手本王的事了。」耶律珣冷聲打斷他們的話。
我加快腳步不想再聽下去,卻覺得這渾身的傷都不如心上的那陣刺痛。為何我會如此失落?我暗惱,誰先認真,誰就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