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我家老爺怎麼樣了?」
「邵二夫人,無需憂心。邵老爺是急火攻心,待老夫開一副藥,抓了藥讓邵老爺喝下去,就無礙了。不過以後,還是不能受刺激的。」
「還不準備筆墨紙硯?大夫,這邊請。小翠,你跟著大夫,待會兒去把藥拿回來煎好。阿福,你去賬房支點銀子過來。」
「爹無礙吧?」
「無礙,無礙,無礙,你就不能好好說話?你看你把你爹給氣的!」
「看來爹是無事了,娘,我先出去了。」抬眼看了一下躺在床上的人,邵安打開折扇,踏步轉身。
「怎麼又要出去?不行!你哪兒都不許去,給我好好守在這兒!」二夫人拽住邵安的衣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爹還沒死就讓我留在這兒守喪麼?」邵安揚起眉頭,淡淡地反問道。
「你你你,你這不孝子!」二夫人幾乎被氣得說不出話來,「趕緊走,省的你爹醒來之後,看到你心煩!」
「那孩兒先告退了。」俯首作揖,又是一副規規矩矩的樣子。全然不像適才說出大逆不道的話的紈褲子。
「咳咳……」
「老爺,你總算醒了。」
「我還沒死,你哭甚麼?晦氣!」
「老爺您吶,先好生歇著。大夫說了,你可輕易激動不得……」
「什麼?你請了大夫?!我跟你說了多少遍………」
「爹」,邵安皺眉,「娘也為了你好」。
「她呢?她在哪兒?」破天荒的,邵老爺沒有罵他孽子,卻是急切地掀開了被褥,慌忙地下了床榻。
「爹如何打算?」邵安瞟了一眼眼前的人,他的聲音還是很大,面色卻因為剛才多了一些蒼白。是驚慌是恐懼是憤怒還是……內疚?
「你是故意把她待到我面前的是不是?是不是?!」還不及他高的邵老爺一時竟拎起了他的衣領口。
「那,爹是不想看見她了。如此,甚好。」
如此,甚好?邵老爺不禁顫抖,加緊了手中的力度。「你要是敢……」
「您且放心,我不會讓她髒了邵家的地兒。爹也知道,她是『天煞孤女』。若不是她,三娘也不會難產致死。如今,她正被孩兒鎖在書房,任憑爹的處置。」邵安挑起眉,有些厭惡煩躁。這就是他的父親,頑固易怒為人卻又十分優柔寡斷。
「安兒,她是你妹妹……」邵老爺心底湧出一陣悲涼。
「可是,爹也應當知道,她不死邵家必亡。」
天煞孤女。真是可笑,那樣美麗的女子為他誕下的千金怎麼就是『天煞孤女』呢?那個道士上門來言之鑿鑿,他確實不信的。他們邵家怎麼可能就因為一個女娃在一年之後開始一敗塗地呢?那個時候,他是世襲的二品大臣;那個時候,他的岳父是京都最殷實的商賈之一;那個時候,他的堂兄是鎮南大將軍;那個時候,當今的皇后是他的遠方表妹。那個時候,他們邵家打一個噴嚏,京都都要震上一震。可是,之後的一切,竟一一驗證了那道士的話。
天降大雪,月餘不停。生必克母,天生煞氣,邵家必敗。
——陌煙,這孩子要不得。你看,這雪下得太是詭異。
——老爺,你說過的,會好好待我們的。
——陌煙,你……
——老爺,抱住孩子,善待她善待她……
——老爺,那個道士又來了!
——不見!
——老爺,小姐的眼睛還是沒有睜開。
——你們說,那個老道說得是不是真的?從來就沒見過剛出生的小孩不哭的。
——老爺,老太爺去了……
邵老爺失神,竟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老爺,地上涼。」二夫人蹲了下來,想要扶起他。
而地上的人仍是毫無知覺。
她不死邵家必亡!
他的女兒出生一個月,岳父去世,畢生積蓄被二夫人的兩個哥哥佔了去。不止如此,那兩個人還多番帶著流氓地痞前來要債。
一年後,他的堂兄,鎮南大將軍突發急症死了。但凡有些地位的都知道,這位大將軍沒有戰死沙場,卻是在牡丹花下做了風流鬼。他卻是知道,那位堂兄性子極冷,最厭惡女人。
而據那道士說,五年後,他那貴為一國之母的表妹,因皇上駕崩,被生生灌了鴆毒殉葬!史無前例的,皇后殉葬。若真的如此,邵氏一族真的是一敗塗地了。
而他的官職,也早早地被撤銷了。邵家,徹底的敗落了。就連安兒,也無法力挽狂瀾。
「她叫什麼名字?」他是知道的,陌煙早給她取了名兒,他不曾記得。
「邵凝嫣。」
邵者,召爾,凝者,固也,嫣亦煙。邵凝嫣,是呼喚前塵。前塵如煙,故求得『凝』。唯『煙』不散,前塵不去。
兩行濁淚橫流。
「讓她死得痛快點兒,畢竟她…是邵家的人。」
「孩兒必當辦妥當。」
透過戳破的洞眼,裡面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東方沐緊緊摀住嫣兒的嘴巴,心裡卻是百感交集。原來這裡是她的…家?!他的親生父親吩咐他的哥哥殺了她?
「東方沐,他們是不是在說殺了我?」竟一時失神,捂錯了地方!可是,已然來不及。
「誰?誰在外面?」竟聽到了其他人的說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