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兒跑著,他跟著,卻怎麼也跟不上。只見嫣兒又拿起一個火把,扔向那閣樓。他驚訝地愣在原地,一時也忘了開口阻止。芸兒,芸兒還在裡面!他正要衝進去,卻聽見嫣兒的話。
「我不會再讓你們碰姐姐的,你們這些人都是壞的,會把姐姐弄髒的。我的姐姐會像鳳凰一樣重生的。」他呆在那兒,這個在窮人家長大的小女孩說的話竟然如此讓人震驚。大多時候,只是聽著她一臉心疼的問著芸兒,姐姐,疼不疼?
「我不要當你們的女兒了,再也不要了!!你們從來就沒有把我們當人看,從來就沒有!」
「你們為什麼要把姐姐害的這麼慘?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壞?你們都是壞人,都是壞人!」
嫣兒哭喊著,突然拉著他,拚命的朝外跑,拚命的跑。姐姐,嫣兒不哭。
那些被她控訴的爹娘一時還沒回過神來,直到他們跑進了巷子,才破口大罵:「你這個死丫頭,看老娘怎麼收拾你!你給我站住站住!」婦人在後面追著。
「咱屋子怎麼辦?著火著呢。婆娘,你管那個死丫頭幹嘛?來人啊,幫忙救火啊!」中年男人一時也慌亂的大叫。
她拉著他跑著跑著,一邊大口大口的喘氣。她的天空塌了,她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打她記事起,就只有姐姐一個人對她好。可是,姐姐沒了,姐姐沒了。心口開始劇烈疼痛,被爹用腳踹都沒有這麼痛,被娘用火烙都沒有。終於,她跪倒在地上。
「怎麼了?」他看著她大汗淋漓,在地上抽搐著,「我背你。」他費力的把她弄上他的後背,一步一步朝前走著。不到六歲的她很輕,趴在他的背上,依然微微顫抖著。
「嫣兒,別怕。」
夕陽把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陸謙是不是很有愛啊,嘿嘿,這事兒花花也做過)
他從後門偷偷溜進他家柴房,他把她放在角落裡,確定這安全了。
「嫣兒,乖乖呆在這裡,我先回家,不然娘該擔心了。等會兒,我就帶人來接你。」
「你保證?」
「我保證。」他衝著她笑了,想讓她安心。
他得從大門進去,不然娘是要罵的。只好繞了一圈,他走得很急。啊呀,他跌倒在地,手指竟被小石頭尖戳破,滲出一點血珠。隱隱的,心裡有些不安。終於,看到他家的宅子的正門,那掛著「陸」字的燈籠在風中搖曳。空氣靜謐得詭異,要是換做往常,家裡肯定會亂作一團的。
他有些不安地推開了紅漆大門,吱嘎——
家丁護院橫七豎八的躺著,迎面撲來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到處一片漆黑,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看的不大清楚。只是,他的房間有微光!
他小心翼翼的走進,用力的握緊拳頭,越過一具又一具的屍體,不敢發出半點聲響。不可以出聲,他絕對不可以發出半點聲音。
「公公,我家老爺到底犯了何罪?為什麼皇后不肯放過我們?」是娘的聲音。
「何罪?私自窩藏小皇子,你說罪大不大?」很尖銳的聲音,卻辨不出男女。
「公公,冤枉啊!小婦人一家向來安守本分,我們老爺也是循規蹈矩,兢兢業業。我們怎敢窩藏小皇子?」
「既然沒有窩藏,為什麼不把你兒子交給咱家?你早點交出兒子,不就沒事了嗎?何苦非要等到滿門抄斬?現在交出你兒子也為時不晚,咱家還能考慮放你一條生路。」
「公公,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們吧。謙兒是我們家最後的一點命脈,是陸家九代單傳啊。」
「不識時務的東西!」
裡面突然沒了動靜,他探頭,卻見血濺紙窗。
「可有活口啊?」
「啟稟公公,沒有了。連牲口都沒落下。」
「好,辦得好!皇后娘娘必將重重有賞。」
「公公,屬下不明白。公公明知這陸尚書膝下只有一子,根本就不會是小皇子,為何……?」
「誰叫那陸尚書不肯為皇后效力呢?這就是他的下場。你們都看到了嗎?」
門開了,那群人招搖的走著。許久許久,他終於站了起來,進了去。
「娘。」他有些顫抖,看著爹爹倒在地上,面色發紫,而娘歪靠在椅子上。
「謙兒,你回來了。娘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沒見著你,娘這口氣嚥不下去。」娘緩緩睜開了眼。
他走了過去,靠在了娘的膝下。
「謙兒,好好活下去,答應娘,要快樂。」
「娘。」他哽咽著。
「謙兒要做個男子漢,男子漢不能哭。娘最喜歡看謙兒笑了,謙兒,笑一個讓娘看看,好不好?」
他抬起頭,看著娘溫柔地笑著,哭著哭著就笑了。
「好孩子。娘去找你爹了。」娘的聲音越來越輕,說完這句,她就閉上了眼,那撫摸他的手也再也不動。
他挪開娘的手,站了起來。他要找東西,把他爹娘好好安葬。他知道什麼叫「入土為安」。他在院子裡,用鏟子費力的挖著,挖著。
「不要挖了。」
一隻手拉住了他。
(這捲開頭,講得是他們小時候的事情。也是從另一各方面延伸上卷的事,大家不要急啊。小時候,我們哭著哭著就笑了,長大後,我們笑著笑著就哭了。人生總是有著這樣,那樣的無可奈何。他們的遭遇,始於左思,最後也將終於凝嫣。不明白的,可以翻開楔子,便是文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