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接了過來,一面回著話,一面想要把杯子交給身後的宮女:「這可難說,斯年殿下沒有說做了什麼壞事,看他的表情,肯定是很壞很壞的,要是這樣的話,他才不管君子國怎麼樣呢,準定先逃跑了再說。」
不經意的,莫離的眼睛掃過杯中的茶水,卻正見到敖昌受刑的一幕,隨即黑色的魔龍在茶水裡翻滾著,血盆大口呼之欲出,莫離不由驚的怔在了原地。
蘇焰卻全然沒有發覺她的異樣,低了頭看著被他握過的手,那裡似乎還殘留著餘溫,可是她的心裡卻掀不起一點波瀾,唇邊也還殘存著他火熱的氣息,可是為什麼,這麼清晰的感覺就在腦中,自己卻始終都是無動於衷,心如死水?
莫離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伸手替蘇焰掖了掖被角,輕聲說道:「陛下,您再好好歇一會兒,吃些東西別餓著了。奴婢再去找找看斯年殿下,看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倘若他真的離開了,奴婢也好問問他將來有什麼打算,好叫陛下放心。」
「去吧,去御馬所領一匹好馬。」蘇焰沉沉地歎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記得吩咐他,不論如何,都要好好的,若在外面過不下去實在艱辛,這裡還是可以回來的。」
「是。」莫離起身施禮,恨不能立刻撲出宮去,可是她的心裡卻又飛快閃過一張臉。
蛇姬!對,既然她是女媧弟子,那麼敖昌受罰的事,她應該能幫上些什麼忙。
這樣想著,莫離便加快了腳步直往靈蟒宮奔去。
「什麼?敖昌殿下受了神罰!」蛇姬大驚失色,不顧儀態就拍桌站起,焦躁地在宮內走來走去,「他一直循規蹈矩,縱使王母對他百般刁難,卻也從來不出一言,從未跟誰頂撞過,也一直努力克制著魔性,怎麼就忽然得罪了諸神,受這魂飛魄散的神罰?」
「主人眼裡的金光是我從沒見過的耀眼,那身墨色夾雜著霧氣,可怕的很,會不會是天雷無意中加重了魔性,將他變成了這麼可怕的模樣?」莫離跟在她身後來回地走著,雖然不喜歡蛇姬,可是蛇姬對敖昌的心意卻是真切的,仙魔界裡,這是莫離看見的唯一對敖昌好的人,此刻的蛇姬,再也不是叫她厭惡的人,而是唯一可以信賴和依靠的對象。
「女媧出去雲遊還沒回來,就憑我們兩個,只怕……」蛇姬回頭看了一眼緊跟著自己的莫離,她像個孩子一樣天真地看著自己,這樣的一個小妖,能有用麼?
莫離忙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頭說道:「我原本是一隻已經死掉的狼,連妖都算不上,後來主人取出自己的一點靈識給我,又渡了一口他的仙氣,這才叫我起死回生。前幾次他魔性大發的時候,我的鮮血還能起到作用,只是這一次……情況這麼惡劣,我不確定。」
「原來你和他,是這樣的關係?」蛇姬將信將疑地看著她,雖然之前莫離提起過,她卻一直不肯相信,如今這麼危急的狀況,她依然這麼說,也許……
「怎樣?有什麼辦法嗎?我的血還管用嗎?我沒見過主人徹底入魔的樣子,不知道行不行。」莫離滿懷期待地看著蛇姬,只等她一個點頭,給自己一個希望。
蛇姬牽起她的手,微微一笑:「去試試吧。」
莫離咬著唇,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忽然也笑了:「我一直都準備著,隨時準備著,為了主人獻出我這條命……」然後抬起頭來,看著蛇姬的眼睛,懇求道:「國師大人,如果我真的不能活下來,你能不能施法讓宮裡所有的人都忘記我的存在?」
「忘記你?」蛇姬有些不明白。
「我不想讓陛下將來問起我的時候,被告知我死了,或者是不告而別了。」莫離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睛裡是一片霧濛濛的水汽,「還有斯年殿下……其實,我和主人趕到的時候,斯年殿下已經死了,主人便施了小計,俯身在他的身上回到女兒國。陛下一直以為主人就是斯年殿下,如今主人不見了,陛下肯定會心中記掛。所以我替斯年殿下寫了一封信,還請國師……轉交陛下。」
「韶斯年,死了?」蛇姬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先前那個一臉溫和笑容的男人,真的死了?眼前似乎又看見自己糾纏他的樣子,那個人,紅著臉再三躲避,甚至不惜得罪她而將她打暈,這樣一個君子,居然死了?
過了一會兒,蛇姬微微地頷首:「好,我答應你。」
「嗯。」莫離放下了心中的大石,笑的格外輕鬆,她的宮裝瞬間脫去,露出了原本的樣子,粉紅色的紗衣,長及腳踝的銀髮,還有額間那一點閃爍的紅色印記。
忽然間,那枚印記發出耀眼的紅光,籠罩了整個靈蟒宮,隨後一道光束射出宮門,指引著兩人前行的方向。
東海的海底深處,有一座冰熔洞。那裡長年燃燒著黑色的岩漿,溫度卻寒冷徹骨。整個冰熔洞陷在黑色的絕望之中,卻是敖昌修煉的所在。
「他帶你來過這裡?」蛇姬皺著眉打量著冰熔洞,幸虧她們都不是凡人,就算不借助光亮,也能在洞裡行動自如。
「來過一次,主人一般不叫我來,說這裡對我不好。」莫離抱著胳膊跟在她身後,這裡的溫度過低,她不是冷血類動物,體溫也跟著不斷下降,著實有些難熬。
蛇姬冷冷說道:「他對你,還真是少見的關心。」
莫離張了張嘴,知道她又不高興了,怕她轉身就走,忙上前去牽著她的手:「主人也許是想留著我的命好取用鮮血。」
蛇姬忽然出手把她狠狠地推開,撞在一邊的熔岩上,與此同時,一道泛著黑色幽光的火焰呼嘯著撲過,衝出了洞口。
莫離疼得直抽搐,背上被尖銳的石塊劃破,卻仍堅持著爬起:「多謝國師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