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多想就此把她帶走,兩個人遠走高飛,去一處不需要勞累,不需要辛苦的地方,讓她享受到世間女子都能得到的疼愛,讓她好好地陪著自己,一輩子相愛。
可是懷裡的這個女人,她有著近乎固執的倔強,雖然覺得累,雖然不願意,她的心裡卻仍舊裝滿滿的裝著她的百姓,男歡女愛於她而言,也許什麼都算不上。
「你累了?」感覺到身後的人將頭靠在自己的背上,蘇焰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
「有一點。」敖昌輕輕地回答,手背上傳來的溫存讓他沉迷不已。
就這麼相愛吧,別管我是誰,好好地、狠狠地、深深地,愛上我吧。
敖昌在心裡默默地祈求著,手背上忽然感覺到一點灼熱的潮濕。「你怎麼了?」
如果沒有猜錯,滴落在手上的,那是她的眼淚。
「謝謝你。」蘇焰的聲音有些哽咽,雖然哭著,她的臉上卻滿是笑意。
「若是感動了,倒不如……以身相許吧。」敖昌閉著眼睛,唇邊也勾起一抹笑意。明知她不會答應,卻還是說出口來,彷彿能讓她聽見這樣的願望,也是美好的。
蘇焰輕輕掐了他一下,笑道:「斯年,你別忘了……」
「我沒忘,你是女兒國的人。」敖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輕輕地歎息:「可是就算如此,那又怎樣?」
「我們太熟悉了,就好像親人一樣。」蘇焰也輕輕地歎息著,伸手撫了撫他被掐紅的皮膚,「更何況……我不想因為自己的一時貪念,害的整個王國陷入諸神的懲罰。」
「你果然,心裡只有她們……一直都只有她們……」敖昌鬆了手,仰後在鳥身上躺下來,只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疲倦,為什麼上天給自己選定的姻緣會是這樣?
蘇焰小心地轉過身來看著他,這樣的韶斯年在她眼裡如此哀傷,他眼裡的神情叫人不忍再看,輕輕地伸手,蘇焰遮住了他的眼睛:「斯年,你不要這樣,我不要這麼哀傷,讓我覺得是我辜負了你。只是一開始我們就說好了的,不會談男女之情,你怎麼變了?怎麼會變得好像另一個人……好像,愛過我的人。」
愛過?敖昌嗤笑著嘲諷自己,什麼是愛過?他的愛情還沒開始,幾時又過去了?
蘇焰咬了咬唇,重新轉回身保住了木鳥的脖子:「我們要去哪裡?」
「帶你去一個地方,你永遠都會記住的地方。」敖昌將手枕在頭下,黃昏的日光紅紅的,微暖,流連在天上不肯離去,這樣的夕陽,是像自己麼?
沉默了一陣,蘇焰忽然開口:天快黑了。敖昌起身看去,殘陽幾乎被雲海淹沒,只剩一角苟延殘喘著,下一刻就要被吞噬。快看!敖昌的眼睛忽然一亮,拉著她的手向下指過去。
木鳥緩緩地降落,最後懸浮在一片花海之中。明月高昇起來,月光泛著白玉般的光澤將整個世界籠罩。
這是一片淺紫色的花海,整株草細細長長,花像燈芯一樣綻放在頂端,花草的週身散發著一層極淡的光芒,整個花海像是煙雲一般朦朧。
蘇焰定定地看著面前的景色,只怕一個深深的呼吸會驚醒這場夢,木鳥在花海中慢慢地前行,伸出手去,握住滿掌的美麗。
柔軟的花絲在手中流水般拂過,溫軟清涼,蘇焰聞了聞,總覺得缺了些什麼,偏頭想了許久,終於恍然大悟般轉身看向敖昌:「這花如此美麗,怎麼會一絲氣味都沒有?」
敖昌折了三兩枝插入她的雲鬢,笑道:「它們是為你盛放的,哪需要氣味來招蜂引蝶。」
蘇焰偏著頭笑了笑,也不接話,只將那花枝從髮髻裡取下來,放在眼前細細地看著。那花絲像是活物一般,在月光下緩緩地舒展著,慢慢地搖擺。
「你幾時學了這些好聽的話?油嘴滑舌的,若是換做以前,早已面紅耳赤了。」蘇焰伸手在他肩上輕拍,取笑著。
霓裳劃過,女兒的香氣似有若無地在敖昌鼻下遊走,蔓延了整個世界。
「這些話,哪是需要學的?這裡本就是我為你覓來的凡間仙境,你若喜歡,便是再好不過,哪裡又需要我再說些好聽的來逗你。」敖昌笑了笑,捉了她的手輕輕放下。
蘇焰忽而就歎了氣,低了頭蹙眉說道:「斯年,我知道,你這次回來,和以前不同了。」
「我還是我,哪裡就不同了?」敖昌緊張地端坐起來,緊緊地盯著她,不敢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你不是你了。」蘇焰從木鳥上滑落在地,在花海裡慢慢地走著,「你皇弟的事,對你的打擊一定很大,畢竟那是十幾年的親人,如今卻為了權勢落入俗流,這般地待你。」
敖昌緊走幾步,與她並肩而行:「什麼皇位,什麼君子國,我不在乎。他要便拿去。」
蘇焰把玩著手裡的花枝,放在鼻下聞著那聞不見的花香,幽幽地歎息:「你和我是一樣的人,厭倦政務,如今你皇弟趁你不在取而代之,於你而言並非禍事。」
「哦?」敖昌隱隱覺得她要說什麼,唇邊含了笑望著她的側臉,她在月光下竟是如此溫婉,卻也清冷的叫人憐惜。
「也許是這個緣由吧,你因禍得福,得到了最初想要的東西,自由、逍遙的生活,從此可以閒雲野鶴,不必一切以王國為先,所以……」蘇焰咬了咬唇,然後背著手轉過來,看著敖昌的眼睛,「所以,你想和我在一起?」
敖昌眼中的光彩閃爍了一番,原來自己表現的這麼明顯,叫她看了出來?
「可是斯年,太晚了。」蘇焰在地上坐了下來,抱膝仰望著他,他的身後是如水的月光,零碎的星星,「如果是在我登基之前,也許我會為了一時衝動然後跟你走,義無反顧地讓你帶我逃離,可是如今,我不會放手了,我的臣民……我不會放開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