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夕陽如火般暗濃,火雲滾滾已是漸漸轉的深沉,卻如強弓弩末一樣強撐著最後一絲光華不肯散去,似要親眼目睹即將發生的盛大煙火……
春末初夏,微微的蟲鳴聲已是若有若無的傳來,太監和侍女們小心翼翼的放輕了自己的腳步匆忙來去,百姓們也都收拾了攤子回家洗去一天的疲累好好休息。
『吱呀~!』一聲,古雕的房門被打開,夏云然緩步從屋內走出,深深吸了一口氣,蒙著黑紗的眼向著院牆外面的一棵大樹望去,若有若無的弧度勾起,逕自走到了院子裡。
不管是不是他都已經無所謂了,因為結局不會改變,這裡終要毀滅。夏云然早在前一陣子便發現有人偶爾藏在牆外老樹的樹冠裡監視自己,動動腦子,便可以想到這與凌安脫不了關係了……
隱在樹冠中的凌安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柳念昔那意味深長的目光讓他內心頓時生出一陣恐慌,雖然她的眼睛上蒙著黑紗,可是凌安卻實實在在感受到了如墜入地獄般的冰冷,恍惚間,他想起了那個女人在飛向懸崖前看向自己的眼神……
穩了穩心神,凌安並沒有打算出去,而是準備悄然離開,在一切事情都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他並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為了讓對方放鬆警惕,改天找來自己的死士來象徵性的暴露身份也是可以的。
臨走前,凌安無意識的又回身看了看,卻渾身一震,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猛然呆愣在了原地。
他不受控制的緩緩邁出了自己的左腳,可是他卻忘記了自己此刻還在樹冠裡,腳下是光滑的樹枝……
『嘩啦』一聲,凌安已經是狼狽的站在了院牆內,此刻他卻顧不得滿身的狼狽和有些凌亂的衣衫,只是雙眼發直的死死盯著夏云然所站立的面前的一堵牆,腳步蹣跚的跌跌撞撞向那牆走去,眉間的心痛讓人詫異帝王竟也有如此殤情。
那牆上,赫然是楚燁照片的投影……
聽到傳來的凌亂的腳步聲,夏云然非常從容的緩緩轉過了身子,嘴角噙著一絲微笑,仿若她真的是那個溫潤爾雅的柳念昔。
「皇上,您這是怎麼了?」淡淡的話語,似乎只是問了朋友一句『你吃了嗎?』如此簡單,沒有尊稱的感覺,沒有擔憂的語氣……
聞言,凌安這才從震驚中回過了神,凝眉看了看牆上楚燁一動不動的畫面,眼前猛然一亮。
「你是夏云然。」
雖然相貌完全不同,雖然,性格也有很大的出入,雖然,夏云然本是五年前與楚燁消失了……
可是有如此奇怪的東西,又是突然出現的紅眸,那紅眸怎麼可能是一個丫鬟能弄出來的呢?剛剛投來的冰冷,再加上如此情況下還能淡然如斯的態度,不是那個奇怪的女人還會有誰?這世間不會再有第二個夏云然了,此刻,就算腦殘也該知道眼前女子是誰了。
聽對方指破,夏云然也不驚慌,本來,便是要讓他知道的,最後一刻了,何懼呢?
她仍舊淡淡一笑,蒙著黑紗的眼卻似乎能透出光般有神,挑眉道:「是啊,凌安殿下,別來無恙?」
得到了確定的答案,凌安已是不再去看夏云然,而是仍然癡癡的看著那牆面,喃喃問道:「他……在哪裡?」暗啞的聲音裡帶了一絲小心翼翼……
他知道,這個女人絕對不簡單,她的來歷更是沒人能差得出,既然夏云然都能消失了再回來,那麼,楚燁有沒有可能已經解毒也回來了呢?
「呵,他在哪?你問我?……」夏云然好笑的指著自己的胸膛,彷彿聽見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
夏云然鼻腔浮現淡淡酸澀,強行壓下嗓子裡的哽咽,嘴角勾笑,嫵媚異常的擺動腰肢,緩緩走至凌安身旁,把過凌安垂在耳側的一縷青絲在手中指尖纏繞,朱唇對其耳旁吐氣如幽蘭:「這要問你呀。」
儘管有了心理準備,凌安仍舊忍不住踉蹌的後退了兩步才穩住了步伐。
苦笑,是啊,如果楚燁沒事了,她怎會混跡於後宮之中?
「你說吧,你想要什麼?」凌安雙目仍有些癡癡的望著牆面上楚燁照片的影像,不在意的問道。
他知道,那女人擁有立刻殺掉自己的本事,這不是幾件軟甲就可以阻擋的事情,若夏云然想出掉自己早就可以動手了,何必混入自己後宮如此之久?那麼,她想要什麼呢?
「哈……」夏云然輕笑出聲,不屑的嗤笑道:「我想要的,你給得起嗎?」
凌安卻並沒有出聲,他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麼,那也是他最想要的。
依舊貪婪的看著牆面上楚燁的虛影,凌安不由的伸出手緩緩像那面牆走去,心嚮神往,黯然,枉自己身為擁有整個江山的帝王,也有得不到的東西……
這畫面真的是很神奇,仿若真人站在面前一般,面容依舊英俊,仿若楚燁還在自己身邊那時的樣子,一樣冰冷的紅眸……
原來這女人也可以擁有殺人以外的奇怪的東西……
卻在他快要觸碰到影像是,夏云然拇指微動,瞬間關掉了微型通訊器上的投射,雖然那瞬間,她自己的心臟也是微微抽搐了一下。
頓時,凌安將伸出去的手掌使勁的握成了拳,整個手臂的骨骼『咯吱吱』作響,猛然,凌安俯身『噗』的一聲,已是入眼猩紅,他毫無形象的用抬起廣袖擦拭了嘴角,牽扯出一抹苦笑:「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了……」
狠狠的指了指自己的心臟,凌安笑道:「這下,你可是滿意了?」
「不夠,這只是開始……」
淡淡的話語卻讓凌安徹底呆愣在原地,難道,自己心碎吐血,不是她的目的嗎?她還想要做什麼?凌安的心臟莫名的瘋狂跳動著,似要蹦出胸腔,一絲從未有過的恐慌和危機感侵佔著他的心頭。
凌安滿臉的淒然心殤再也偽裝不住,這已經不在他的計劃中了,凌安神色緊張的看著依舊平淡如水的夏云然。
夏云然從寬大繁雜的廣袖中摸索出了那個類似音樂播放器一樣的東西,將其握在手中,緩緩抬頭,遙望向蒼山的方向,那裡,有楚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