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宏玉查抄丞相府回宮覆命之時,已近半夜。瞧他一臉喜色,玄冥抬眼,笑問:「可是有發現?」
林宏玉抹了把額頭的大汗,雙手一拱,興沖沖的道:「是!這丞相家果真是藏著許多寶貝,且不說那些奇珍異寶都是世間難以搜羅到,單說這數量就甚是龐大。另外,還有一些書籍,裡面記載了紅列女國的事情。想必,皇上有興趣瞧瞧。」
提到紅列女過,玄冥的臉色微微有一絲變化,但轉瞬即逝。從龍椅上起身,他走到跟前,摟過林宏玉的肩膀,「走,陪朕用膳,想必你也還未用膳吧。」
林宏玉很是詫異:「皇上此刻還未用膳?」出了何事麼?以至於未沒有胃口?途中,似是聽聞吵吵嚷嚷,他記著覆命,也未多問,想來是不尋常之事啊。
玄冥哀歎一聲,道:「這一日之中,宮中似過了一年。之雲殺了上官美夕,太后動怒,之雲跑到御書房,太后也便追到御書房,問朕要人。」
林宏玉腳步慢了下來,狐疑的扭過頭,略帶試探的問:「皇上莫不是當真將人不交了出去?」
若不是,怎會歎氣?
玄冥高深莫測一笑,手也便從他的肩上撤了下來,「朕此刻豈能再得罪了她去?一個上官靖已經讓她的忍耐到了極限,如今上官美夕一死,朕怎的也會有三分忌憚。」
林宏玉搖頭,忽的一笑:「臣倒是認為,皇上未必是因這個原由,定是還有其他原因。」皇上年輕,可向來韜略過人,城府深到他鮮少能夠參透。如今再瞧他黑眸中閃爍的精光,以及嘴角高深的弧度,想必是未知的那原因才占主要。
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玄冥笑道:「你當真是瞭解朕意。」笑罷,他負手而立,緩緩而行,嘴上道:「如今拿下了上官靖,卻還有太后這個隱患,那麼想用扳倒她,一定要利用上官靖。」
林宏玉不明所以,一臉茫然,尚未參透裡面的玄機。
玄冥呵呵一笑,兩人已到了月下的涼亭內,命人準備簡單的晚膳,他繼續道:「上官南霜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兄長被斬首麼?她定會想盡辦法去營救。而天牢。朕下過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內,她若想進入,勢必要有個理由,而之雲便是這個借口。」
聽完,林宏玉算是明白了,可旋即又凝眉:「所以,皇上在利用之雲姑娘?」
「利用?」嗤笑一聲,玄冥搖頭譏諷:「她對我又何嘗不是利用呢?我與她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
「那……流掉孩子……也在計劃之內?」林宏玉吞吞吐吐,終究是將一句完整的話問出了口。他心裡一直極為惋惜這孩子,也覺得如此對待之雲姑娘實在是太過殘忍了。
卻不想,這話徹底讓玄冥變了臉色。他的臉上再無一點笑意,陰沉的比這夜魔都令人畏懼。他不禁抿嘴,又道:「臣多嘴了。」
玄冥未語,只用深色的瞳眸望向天空,看著那點點的星光,心中有著難以言喻的痛楚,半晌他才收回視線,淡淡的道:「朕未想利用孩子,當時的一時衝動,究竟是緣何,至今也未能想明白,許是當真是因為她的背叛而徹底被激怒吧。」
林宏玉聽著,也不敢再搭腔。他終是不信,之雲姑娘如皇上所言,是個紅杏出牆的蕩婦。再者,她並非這後宮的妃子,算不得紅杏出牆。
二人沉默之時,宮女們擺好了晚膳。玄冥嘴角浮現一絲笑意:「來,跟朕一同用些吧。」
拘謹的坐下,林宏玉的身子有些僵硬,甚至連拿筷子都有些發抖。玄冥呵呵低笑:「你何時變得如此懼怕朕?」
咧嘴一笑,林宏玉心道,一直是懼怕的。只是話到嘴邊,便被他換成了問句:「皇上不怕太后對之雲姑娘用刑麼?」
玄冥笑意又僵了僵,隨後逕自拿起筷子,一邊夾起菜餚,一邊似不甚在意的道:「太后答應朕,不會對之雲用刑。」說罷,他放下筷子,仰頭喝盡了酒盅內的酒水,一種辛辣的感覺劃過喉間,他的喉結緩慢的動了動。
林宏玉抿著嘴,沒有說話。就在這時候,一個女人忽然闖進兩人之間,開口便道:「皇上又如何知道太后沒有對之雲用刑呢?」
玄冥方才就察覺到了一一絲怒氣,並未理會,卻沒想到竟是紀凝雪。他低笑兩聲,抬頭笑問:「凝雪,這個時候你不與文弟早些就寢安歇,跑到御花園何事啊?」
紀凝雪一臉肅然,語氣不善的道:「臣妾是想告訴皇上,之雲被太后打的皮開肉綻,請皇上派御醫瞧瞧吧!沒有皇上的命令,天牢是任何人都不得入內的。」
「那你又如何知道她被用了刑法?」
紀凝雪語塞,她是與守衛發生了打鬥,加上玄文的關係,才進了去。
見她不語,玄冥也不以為意,撩衣站起,「宏玉,去找花妃去天牢。」言畢,他又對紀凝雪道:「朕去天牢瞧瞧。」
天牢內,南宮之雲蜷縮著身體躺在冰涼的草芥上,渾身的瑟瑟發抖不知是覺得這天牢太過冰冷還是身上的痛,她的身上到處都是傷痕,深紅色的血跡已不再如先前那般殷紅。渾身火燒一般的灼痛讓她緊緊的咬住下唇,齒間不斷的逸出「嘶……」的聲音。
大門被人打開,傳來一陣腳步聲。似不是一個人。陸陸續續的,最後都停在了她的附近。
艱難的抬起頭,凌亂的發露出並不清楚的縫隙,隱隱約約能看到來人,那金靴,那明晃晃的龍袍,那無比挺拔俊秀的身影,都讓她的心驀然一緊,更加深徹的痛楚也接踵而至。
收回視線,她緩緩的將頭靠在了草芥上,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嗤笑一聲,「難得皇上能來呢!」
她不怕他聽出話裡的諷刺,她也不怕他因此動怒,因為此刻她的心裡更加氣憤,確切的說是恨,是心寒。他明明能夠救她,卻見死不救。這該死的男人,以後對他,只應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