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去沒有多久,醫生說過的甦醒時間還沒有到,但蘇慎行彷彿是感應到了身旁她的存在似的,房內溫暖的光線試圖把他從黑暗中喚醒,強力拉扯著他的意識。
綿密的長睫微微動了動,他澀然地睜開了眼睛,視線先是一片朦朧,而後慢慢聚焦,沒有了嘴上的呼吸罩,他感覺到輕鬆了許多,牽動唇角,喉嚨沙啞無比,「靜……」
文靜驀然一愣,一時間不太敢確定似的,不知道他剛剛那一聲,是不是自己因為過度渴望而幻想出來的,抑或是如同在德國的那些日子裡一樣,是午夜夢迴時的徘徊。
她定定地望著他好幾秒,雙眼仍直直地盯著他,一瞬也不瞬,像是只要她一眨眼,這美好的情景馬上會消失不見,許久之後,直到蘇慎行都懷疑是不是自己在做夢,又喚了她一聲,那張素淨纖美的容顏上才徐徐展露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一抹笑顏,「阿行,你終於醒了!」
「我……早就醒了……」在手術後沒多久,他就醒了,只是一直沒有力氣說話,可他的意識一直很清楚,知道爺爺死了,知道他受傷很重,知道她很傷心,知道她寸步不離,知道外面還有很多很多人關心他。
他的語氣如平常那般溫柔,溫暖的光芒將他籠罩,文靜高興得想哭,可是她強力忍住,雙手合力握住了他的手,一手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一手握住他的手腕,感受那裡活躍的跳動,她悄悄地合上眼睫,眨去眼眶中的淚水,心甜甜暖暖的。
靜謐的氣氛,一掃多日的陰霾,略微停頓,蘇慎行的目光逡巡著病房四周,像是尋找著誰。
文靜的心弦頓時一緊,酸澀難抵,她連忙要鬆開他的手,「小桐他們在外面,我去叫……」
忽然,掌心一緊,他發燙的大手用力握住了她,他明顯感覺到她震動了一下,緩緩說道,「蓉兒在嗎?!」
文靜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蘇慎行無力解釋,可是他醒來後,努力回想著事發當時的狀況,他最初的確沒有看到有槍指著爺爺,可是當他蹲身想要把爺爺從地方扶起來的時候,不經意間感受到一股冷光,當時因為煙霧彈的白煙還沒有散去,但他直覺望向了某個方向,並一眼就看到了蓉兒,只因為他對她太過熟悉,只匆匆一瞥就可以認出她來,而餘光則是掃到了她身旁的那個男孩。
他並不確定,也不敢相信,兇手會是一個那麼小的孩子,可如果真的是……那麼也許會從蓉兒那裡得到一些線索。
「蓉兒也在,這些天來她也經常來醫院,雖然我們都極力控制,可是她擔心你,總是哭得眼眶紅紅,看著就好可憐。」文靜心疼地說著,鬆開他的手,「我去叫他們進來。」
「嗯。」蘇慎行默默點頭。
很快——
「乾爹!」蓉兒像是一顆小炮彈一般衝進來,容容也緊隨其後,若不是尤桐及時拉住他們,還真是怕他們兩個會衝到病床上去,碰了蘇慎行的傷口。
「噓……要小點聲,乖。」尤桐安撫著兩個寶貝,孩子們乖巧地收聲。
「乾爹,你終於醒了,你還痛不痛?!」蓉兒走到蘇慎行的床邊,小手拉起他的大手,軟軟地問道,一張小臉上滿是擔憂,可愛的圓眸果然腫腫的,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次,惹人心疼。
蘇慎行輕輕抬手,反握住她軟綿綿的小手,安慰說道,「乾爹不痛了,蓉兒不要擔心。」
「可是乾爹流了好多血,好可怕啊。」蓉兒還是心有餘悸,小小年紀的她,一想到那可怕的畫面就又忍不住哆嗦。
「沒關係,傷口已經包住了,現在不流了,你看看。」蘇慎行輕輕拉開被子,胸前裹著厚厚的白紗布。
蓉兒睜大眼睛覷了覷,這才放心,踮起小腳,幫蘇慎行重新蓋上被子,然後抬起小臉,天真可愛地說道,「嗯。護士姐姐好厲害哦,我以後也要當護士,這樣就可以幫助受傷的人了。」
蘇慎行忍不住微笑,「可是我記得蓉兒小時候最害怕打針了,當護士要給病人打針的哦!」
「呃……這個……」蓉兒膽小地縮了縮肩膀,小表情也轉為退卻,用力吞了兩下口水。
她可愛的樣子讓容容忍俊不禁,可他俊俏的小臉上,表情卻仍幾絲是沉重,小時候妹妹經常生病,媽媽帶他們去醫院,乾爹也都會陪同,乾爹對他們的好,一輩子也不能忘。
尤桐也是熱淚盈眶,偷偷放開兩個孩子的手,默默擦淚。
文靜拿了棉簽,蘸了水,幫蘇慎行潤了嘴唇,他溫煦地微笑,跟蓉兒和容容聊天,有意無意地打聽著狀況。
蓉兒當然不疑有他,很樂意跟乾爹分享她上學的事情,開心地說道,「乾爹,我跟你說哦,我認識了一個好朋友,他好厲害,吃薯條都不會覺得鹹鹹的,也不會說辣……他跟我坐同桌哦,我們下課的時候就會一起說話一起玩……可惜,他回意大利去了……」
她略微一頓,小臉上浮現出陰霾,語氣也忽然惆悵起來,「本來我還打算送個小禮物給他,跟他道別一下的,可是那天早上媽媽忽然打電話來,說乾爹醒了,我就跟爸爸還有哥哥一起來醫院了,錯過了……」
也不知道赫連同學等她等了多久,會不會怪她失約呢?!
「都是乾爹不好,醒的不是時候。」蘇慎行故意說道。
蓉兒立即搖頭,「才不是呢!乾爹醒了,我好高興哦,現在乾爹不痛了,我更高興!」
蓉兒純真地說著,蘇慎行心裡感覺溫暖,卻暗暗思量,意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