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尤桐剛剛走到容尉遲跟前,就被他忽然抱住了,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嚇了好大一跳,並且他的力道大得驚人,甚至讓她感覺到疼痛,他就像是想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骨頭裡那麼重。
他怎麼了?!
尤桐的思緒有些混亂,勉強地扯著笑,問道,「阿遲,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她輕輕推著他,可是他卻將她抱得更緊,可是他的手卻是在抖,一時間,尤桐忽然感覺到自己心臟的悸動。
他……到底是怎麼了?!
無解的情緒,搭著越來越強烈的心跳,讓她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尤桐怔忡無語,疑惑的表情爬上她的臉,她的眼睛裡滿是困惑。
容尉遲雙眸凝斂,似乎決意將情緒隱匿。
沉吟了許久,容尉遲才慢慢地鬆開了手,低頭望著她怔忪的的臉龐,難以形容的情緒卻依然。
他聽到了,聽到了黎遠航發給他的那段錄音,他聽到了她是怎麼安慰黎佳期的,他亦是聽到了她五年前是如何一個人撐過來的辛酸。
在香港的時候,蘇慎行的一番話已經讓他心如刀絞,而剛剛那一段錄音,讓他心裡面結痂了的傷口再次裂開,他整個人剎那間僵住。
她的話字字句句提醒了他的難堪,他的心中漸漸浮現模糊的輪廓,想到自己曾傷她傷得那麼重,她因為他吃了那麼多苦,他後悔死了,他想補償,他想贖罪,可是當傷害已經造成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怎麼彌補都不夠,做什麼都不能將過去的事情抹去,那種無力感,幾乎壓垮了他。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他只是本能地,想立即衝來見她,擁抱住她,不,更準確的說,是他需要她的擁抱。
錄音裡,當他聽到那一句——
「你的老公在醫院上班呢對不對,你很快就可以見到他了,你這麼辛苦為他生孩子,他一定會很感動的,他會為你感到驕傲的!」
他的心臟如同被魔鬼的手狠狠揪住,當年在她一個人煎熬生下兩個寶寶的時候,他在哪裡?!
人體最多只能承受45級的疼痛,但在分娩時,一個女人承受的疼痛高達57級,這種疼痛相當於20根骨頭同時骨折。
那個時候,他居然不在她身邊!
他深深地痛恨起自己,雙手握緊成拳,胸臆間湧現幾乎教人窒息般的悔恨與心痛。
「容尉遲,如果你再辜負她,我死也不會放過你!」黎遠航剛剛的警告猶言在耳,也徹底逼出了他的眼淚,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從今以後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會好好地愛她,傾盡生命地愛她。
他默默地抬手,撥開纏在她臉頰上的幾縷髮絲。
「生孩子的時候,你怕嗎?!」他的聲音,沉沉的。
「什麼?!」尤桐疑惑地眨眼,看見他陰鬱的表情,不禁愣住。
容尉遲看著她,心裡漲滿了心疼。
尤桐的臉色有一些蒼白,笑容僵硬地搖了搖頭,眼睛卻沒有看向他。
原來真正的愛,不是刻骨銘心,而是讓人心神不寧。
「我沒有怕,我一口氣生了兩個寶寶,醫生都誇我很勇敢!」她故作輕鬆地說道。
氣氛忽然有點糟,尤桐猛地意識到自己的解釋太過多餘,有欲蓋彌彰的嫌疑。
容尉遲也知道這個話題有些沉重,但,他在意,他有好多、好多事情想要知道。
「容容和蓉兒相差了幾分鐘?!」
「十分鐘。」
「蓉兒一出生就很小?!」
「嗯。」
「雙胞胎或是多胞胎的話,體質不好的孩子很難活下來,是不是?!」
「蓉兒在保溫箱裡呆過一陣子。」她飛快地回答,似乎想快點結束這個話題,「時間不是很長,她的生命力也很旺盛。」
這種敷衍的回答,讓他不是很滿意。
「後來蓉兒經常生病,偶爾也會傳染給容容,你一個人要同時照顧兩個生病的孩子,對不對?!
尤桐垂下眼睫,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臉上的表情,過去那些兵荒馬亂的情形她不想讓他知道,過去五年他也不好過,而她不想讓他更難受。
深呼吸了口氣,調整好心情,沒那麼激動難過了,她才再次抬眸,輕快地說,「小孩子嘛,流行感冒之類的,很容易傳染,學校裡不也經常有流感。」她用過於輕鬆的口氣,掩飾當時的痛徹心扉。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她還在隱瞞,她為什麼不對他坦白,她到底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這個傻女人!
他低頭望著她纖細的骨架,自厭的感覺揮之不去,這輩子他沒這麼恨過自己。
「阿遲,我們走吧?!」她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沒有反應。
「阿遲,我餓了……」她拖長了語調,試圖軟化他的僵持。
「我們去吃飯。」他扭頭張望著附近哪裡有餐廳。
她幽幽地歎了口氣,「我想你帶我和孩子們回家吃飯,吃春節的團圓飯啦!」
他猛地想了起來,他們要回容家大宅過年的。
「嗯。」他的聲音,沉沉的。
他的手牽住她的,暖暖的溫度透過掌心傳遞,一直蔓延到她的心底。
她揚起了微笑。
這一刻,整個世界忽然靜止了。
馬路上的的喧鬧全沒了,她那娟秀柔的微笑映入他的眼,他們的眼中只剩下了彼此而已。
一年365天/春節是起點/也是終點/所有的忙碌在這一天停下腳步/所有的船舶在這一天擁抱港灣/回家過年/不論路途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