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每一個幸福的家庭,晚餐過後,一家四口繼續享受著美好的休閒時光,兩個孩子在客廳裡下棋,輸的人在臉上貼小紙條,快樂的笑聲時而傳來,尤桐在廚房裡洗碗,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玻璃門忽然被人拉開,容尉遲輕輕走進,她扭過頭嬌睨他了一眼,說道,「你又進來幹嘛,我自己可以的啦!」
「怕你累到。」他從身後抱住她,將臉貼近她的耳畔,親匿地說道,雙手接過她手裡的飯碗,要幫忙清洗。
她用手肘輕頂他的胸膛,取笑他,「你不要鬧啦,你只會越幫越忙!」
「誰說的?!」容尉遲不服地挑眉,雙手繼續動作。
兩個人站在流理台前一起洗碗,他的雙手穿過她的腰,身體靠得很近,尤桐忽然意識到一種危險的親密感,廚房她一點都不陌生,可是現在這個樣子,氣氛特別得尷尬。
尤其,此時他的胸膛緊緊熨貼住著的背脊,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體息包圍著她,熾熱得彷彿要將她融化,令她的心發燙地怦跳著。
她試圖掙開他的環抱,拉開一段距離,她的身體柔軟又帶著獨特的香氣,那麼一陣扭動讓他一下子情難自禁,「桐桐,別動!」
他的聲音低啞暗沉。
「怎麼了?!」她困惑地問,側過頭去,對上了他幽深的眼,那雙黝黑的眼眸變深變沉,他將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兩人的鼻尖輕觸,彼此的呼吸曖昧地交纏著。
「爸爸,哥哥耍賴,他輸了不肯貼紙條!」蓉兒童稚的告狀聲忽然響起,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凝視。
容尉遲驀地咬牙,「這個臭小子!」
「是你先偷了我的棋子!」容容朗聲辯駁道。
容尉遲咬緊的牙關又微微鬆開,一臉挫敗。
◎ ◎ ◎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一轉眼,已經是2月份了,又快要過年了。
按照舊歷,過年之前,大家都要去掃墓,祭拜自己的親人。
這一日,天氣微沉,尤桐早早地起了床,打算去趙婉華埋葬的墓地,而容尉遲也清晨早起,打算去容蘭澤的墓地。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沉聲道,「你陪我一起去看爸爸。」
她「嗯」了一聲,反握住他的手。
天才剛剛亮,到墓地祭拜的人只有零星的幾個,天氣有些冷,透著寒涼,高大的長青柏,靜靜地佇立著,守護著這片人類最後的歸屬地。
兩個人順著修整的平齊的石階往上爬,走在小徑上的腳步聲,輕輕地蕩起迴響,一直到氣喘,終於登上了最高的地方。
這是容家的專屬墓地,容蘭澤的墓碑在東南的方向,照片上,他的容貌還是正值壯年,眉宇之間困著淡淡的憂鬱。
尤桐又側目望了望容尉遲,她發現其實他們父子之間並不太像,容蘭澤遺傳了他的母親更多,而容尉遲則更多地繼承了容國升的隔代基因。
容尉遲將手裡的鮮花放置到墓碑前,那是一束清新的茶花。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父親生前最愛茶花。
沉默許久,他一言不發,就只是盯著墓碑看,就只是盯著那束茶花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冷而他穿的衣服又很薄的關係,容尉遲那張剛毅的臉龐微微透出幾絲蒼白,他沉默不語,抿緊的唇瓣讓尤桐感到萬分心疼。
「阿遲,一會兒我們一起去看媽媽,好嗎?!」
他沒有回答,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末了,容尉遲逕自呢喃起來——
「我小時候,跟其他孩子一樣,很崇拜自己的父親,我也跟其他孩子一樣,很希望得到他的寵愛,可是從我有記憶開始,父親就經常不在家,他常年呆在國外,只有逢年過節或是我生日的時候,他才回來。」
「每次他回來,我都很開心,我會把自己的獎盃、獎狀,還有一些其他的榮譽全都拿給他看,期待著得到他的讚許,而他總是牽動唇角,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只是淡淡一笑。」
「我感覺得出來,他是愛我的,可又故意疏離我,他看著我的時候會失神,但回過神來的時候,眼睛裡又會流露出痛苦。」
「我一直不明白那是為什麼,直到我九歲那一年……然後我懷疑自己不是爸爸親生的,偷偷地跑去做DNA,後來證明我們是親生父子,於是我把他對我若即若離的寵愛歸結於媽媽出軌的罪過。」
他說著童年的往事,尤桐靜靜聆聽。
天空下起了小雨,尤桐撐開了黑色的雨傘,而容尉遲卻毫無察覺,依舊在說——
「可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他對我的心情,是難以面對,我的存在,會讓他想起他背叛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
「如果他知道我是他和最心愛的女人生的孩子,他對我肯定會更好更好,我小時候就不會有那麼多失望、那麼多難過,他也不會自責又矛盾那麼久。」
她將傘移到他的頭頂,細細的雨絲灑在幕布上,無聲無息,氤氳著哀傷,「阿遲,你在責怪媽媽嗎?!」
他搖頭,「我應該怪她的,她機關算盡,只是為了把我送進容家,可是她卻不知道,我有了錦衣玉食的生長環境,但在感情上卻是貧瘠的,可是我又該感謝她,如果不是她,我們就不會認識了,五年前她又救了你,若當時摔下樓梯的人是你,容容和蓉兒恐怕就沒有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她活著的時候,我沒有認她,她死的時候,我都沒有叫過她一聲媽媽……她生了我,可是我從來沒有為她做過一件事……」
「阿遲,有一件事,你可以做到。」她伸出手,握住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