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靜謐無聲,尤桐感覺到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她一直聽到有人在她的耳畔說話,隨著那悠緩低沉的聲音,她的腦海裡飛掠過許多畫面——
有他單膝跪地向她求婚,有他們一起去結婚登記處領證,有他帶著她去看房子,兩個人一起規劃他們未來的家,有他對她深情的承諾,一直叫她老婆老婆,有他們一家四口去逛商場買傢俱,他們試坐了一張又一張沙發,還有孩子們試躺了一張又一張兒童床……
好多好多的畫面拼接在一起,就像是電影一樣,一幕又一幕在她的腦海裡輪番上演,還有很多很多畫面是她沒有印象的,但是她可以想像的出來,比如他們要去愛琴海,比如他們要去一起看《泰坦尼克號》,比如他們要一起去送孩子們上學……
那些事情她沒有經歷過,可是她好想去做,把那些夢想一一實現,耳畔還響著輕輕的音樂,那些淡淡的輕唱,真誠而又乾淨的聲音,沒有一點灰塵,沒有一點浮華,伴著那好聽的旋律,她特別特別地想要睜開眼睛,但是眼皮好重,她很困很睏,怎麼都醒不來。
直到——
「桐桐,你醒一醒吧,孩子們都已經累得睡著了,可是他們還是不肯離去,我也好累好累……」一道哀傷的低音傳入她的耳膜,驀地揪住了她的心,她感覺到自己的兩隻手好像都被人握住了,一邊小小的,一邊大大的,小小的那邊力氣小一些,大大的這邊力氣大一些,讓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回握住他們。
某些記憶,潛伏在身體裡,努力地把她從床上叫醒。
「桐桐?!」容尉遲感覺到尤桐的手指似乎動了一下,立即激動地喚著她的名字。
尤桐的眉心痛苦地蹙了蹙,意識緩緩甦醒,她先是嗅到一股淡淡的消毒藥水味,不由得疑惑,自己是在哪裡?!
她吃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先是看到了模糊的亮光,然後再努力地聚焦視線,怔仲地望著右手邊。
「桐桐!」容尉遲猛地握緊了她的手,激動得聲音都帶著顫抖,他看到了她睜開眼睛,這才敢相信,自己不是在做夢,她是真的醒過來了!
「阿遲……」她呢喃地叫著他的名字,聲音卻是沙啞。
原來世界上念了會疼的咒語,就是他的名字。
容尉遲深邃的黑眸裡瞬間暈染出一片朦朧,感動不已,真好,她還認得他,她沒有失憶或是什麼的,她真的清醒了!
「桐桐……你終於醒過來了……」他用力眨眼,忍著那股酸澀,眼眸定定地落在她蒼白似雪的容顏上。
「我……怎麼了?!」她喉嚨好痛,艱澀地問道。
「沒怎麼,都過去了。」他不忍心再說那些悲傷的事情,只用力地抱住她,她醒了,她活著,這種感覺比什麼都好!
尤桐的意識仍舊是有些混亂,直到她瞧見病房的牆壁上掛著的萬年曆時鐘,那日期……好像不太對。
她一下子醒悟過來,「我睡了多久?!」
「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她驚呼,下意識地抓緊了他的手臂,天哪,他一定擔心死了!
她的驚呼,驚醒了同樣守候在床邊的兩個孩子,容容和蓉兒倏地醒來,兩張睏倦的小臉都忽然一亮,「媽媽!」
尤桐扭過頭去,瞧見兩個孩子趴睡在她的左手邊,他們小小的臉蛋上猶帶著疲憊,眼睛也都腫腫的,像小核桃,可是卻在看到她的時候,笑彎了眉毛,「媽媽,媽媽,媽媽……」
「容容,容容,容容……」
「蓉兒,蓉兒,蓉兒……」
她也學著孩子們的方式,一遍又一遍地呢喃。
兩個小傢伙高興極了,激動地撲進她的懷裡,她悶悶地一哼,那麼小小的體重竟然也會讓她感覺到一絲沉重,可是這樣的沉重卻讓她感到無比踏實,容容黑亮的髮絲,還有蓉兒粉紅的蝴蝶結晃動在她眼前,淚水情不自禁地漫上了眼眶。
那是……幸福的重量。
她輕輕地抬起左手,摟住孩子們小小的、暖暖的身體,而她的右手,與他的左手緊緊地交握在一起,十指相扣,連通到心臟的地方。
「老婆,老婆,老婆……」
「老公,老公,老公……」
◎ ◎ ◎
「容太太,你覺得怎麼樣?!」大島恆一左手拿著病歷本、右手拿著筆,一邊詢問,一邊隨時做記錄。
容太太?!
尤桐驀地一怔,眨了眨眼,好幾秒後才反應過來,她已經不是尤小姐,而是容太太。
她靦腆地回道,「我覺得挺好的,只是身上沒有什麼力氣。」
「頭會痛嗎?!」
「不會。」她輕輕搖頭。
「嗯。」大島恆一在病歷本上寫著什麼。
「醫生……我的狀況……」她的一顆心懸得高高的。
「你的狀況比我想像中還要好很多,你可以放心。」大島恆一微笑地說道。
尤桐馴順地點了點頭,心裡微微鬆了口氣。
「容太太,你的意志力很強,你要將這種良好的心態保持下去,這樣才有助於我們後續的治療,明白嗎?!」
「嗯,明白,我會努力的!」
「你真是一位很勇敢的女性,我有預感,你會成為我醫學上的奇跡的!」
尤桐靦腆地微笑,目光轉向了一旁,他和兩個孩子站在那裡,像是一道風景線,她其實不勇敢,如果真的要說奇跡的話,她想,那一定是愛的奇跡。
床頭的水晶瓶裡,所有的花都在開放,在她的目光所及之處,引發她心底所有的溫情,每一朵花都會聽到她蓬勃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