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刷了下來,徒留一片震驚與蒼白,整個人頓時虛脫得幾乎要站不穩,陷入了一種令她窒息而又不知所措的恐懼裡。
他怎麼可能會知道容容的存在?!
不,不可能的!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倏然地大聲叫道,慌亂地轉身就想逃開。
「我在電視上一眼就認出來了!容容長得像我,蓉兒長得像你,他們是我們的孩子!」
她的呼吸一窒,猛然停下腳步,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正有力地在她體內狂跳,但卻不是正常的跳動,而是一陣陣緊縮,痛苦聚集在胸口,腦海裡自動憶起了他曾經說過的狠話——
「你懷孕了?!什麼時候的事情?!你怎麼可能懷孕?!你不是一直吃藥的嗎?!」
「就算有了孩子也必須打掉,你不配。」
「你沒有權利,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孩子,我不許你生下他!」
「憑我要跟周亞菲結婚了!我不想要你生的孩子,可以嗎?!」
一句又一句,每一個字都跟一把刀剜在她的心尖兒上一般,當年他不要她的孩子,如今他又為什麼這樣來追問?!
就算他認出了容容,父子倆幾乎如出一轍的五官讓她無法否認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但是她在情感上也絕不承認!
「不是!」她冷聲說道,以怒氣掩飾自己的心虛,「容尉遲,你到底想怎麼樣?!我上次就跟你說過了,我的孩子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他們是我的孩子!我一個人的!」
她的肩膀忽然被一股強勢而溫暖的力氣禁錮住,他微微加重手勁兒,強迫她面對他的注視。
「桐桐,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他幽深如井的黑眸緊緊地注視著她,那眸光似乎是帶著魔力,想要將她的整個心神都吸附進去。
「真相?!」她忽然冷笑,笑容卻是淒涼,「你想知道什麼真相?!你知道了所謂的真相又能怎麼樣?!就算容容和蓉兒真的是你的孩子,那也是當年你不要的孩子!你現在有什麼資格來問我真相?!」
「桐……」他的話被她硬生生打斷。
「容尉遲,你夠了!五年來,我的生活很平靜,我和孩子們生活得很好,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又遇見了你,而且你還一而再、再而三地來糾纏!你知道嗎,你憑空出現已經給我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容容剛剛在台上的表現你也看見了,蓉兒也對你有了很深刻的印象,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忽然在乎起這兩個孩子來,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告訴你,你這樣子一徑出現在我們面前,已經攪合得我們寢食難安!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撫容容偏執的憤怒,也不知道該怎麼對蓉兒解釋,她那個很喜歡的SuperUncle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刻薄地說著,心卻緊緊地糾結成痛苦的一團,眼角情不自禁地泛起灼痛,哽咽地說,「容尉遲,我不想看見你,真的不想,現在不想,以後更不想!」
雖然她心裡有一處不可避免的缺口,可是誰的人生沒有遺憾呢?!
她攤開掌心,淚流滿面地抓起蘇慎行給她的那枚銀戒,顫抖著手指為自己戴上,「我很快就要結婚了,希望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說完,她按下電梯的鈕,快步走了進去,下一秒卻感覺地面在搖晃,或者該說是她在搖晃?!
電梯門徐徐關起,隔絕了彼此的視線。
容尉遲望著她的淚顏一點點消失,終於明白,他是她心裡不可觸碰的傷口,他帶給她的傷與痛,是沒有辦法彌補的。
身後,忽然有輕而沉穩的腳步聲響起,扭頭,他看到蘇慎行徐徐走來。
他俊朗依舊,目光中卻帶著沉痛,「容尉遲,你知道這五年來小桐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嗎?!別的家庭,兩個大人帶一個孩子,都已經很辛苦,可是她只有一個人,卻要帶兩個孩子!她做單親媽媽,學習怎麼餵奶、怎麼抱小孩,夜裡有一個寶寶生病,她得坐計程車背上背著一個,手裡抱著一個去掛急診,一個人教孩子走路、說話,一個人帶孩子洗澡、吃飯,隨著孩子們一點點長大,她還得面對他們古靈精怪的問題,想辦法解釋為什麼別人家的小孩有爸爸,而他們卻沒有!」
「兩個孩子是她的一切,是她活著的最大動力,更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孩子們的爸爸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孩子們的媽媽,她愛孩子,愛逾骨血!」
「小桐的性格有多要強你不會不知道,她拒絕任何人的幫助,一個人賺錢養家,她為了可以加薪,就拚命地學習、拚命地考試,拿到ACCA的資格後升了主管,可還要去事務所做兼職,每個節假日都要外出做審計,一年365天她沒有一天休息日!」
蘇慎行的話,字字如針,句句如刺,一下一下扎進他的心口,他找不到任何話來響應,整顆心都因為歉疚而碎掉了。
「容尉遲,我跟你說真心的,我也不是聖人,我真的很想很想對你做些什麼,以此來替她出口氣,可是我知道,我若真的那麼做了,最後傷心難過的人還是她,所以別的話我不多說,我只想說,如果你真的想彌補,或是你真的愛她……就放過她吧……」蘇慎行放柔了語氣,定定地注視他。
鈴——
他的手機忽然發出一串突兀的聲響。
本不想接,可是那特設的鈴聲讓他不得不去面對,瞥了一眼來電顯示,顯示的是台北,台大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