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再次異口同聲,尤桐的驚訝大於驚喜。她錯楞了一下,內心忐忑。
正常情況下,容尉遲總是從容冷靜,說話從來不會猶豫不決,他如果有什麼事情會直截了當地說出來,而不是這樣慢慢吞吞。
求婚的話真的那麼難以啟齒嗎?!
她不知道,她不瞭解男人的心理,可是她願意體諒他。
她知道若是想從容尉遲嘴裡聽到什麼甜言蜜語似乎不太可能,可是她不在乎,他雖然沒有對她說「我愛你」,可是他為她做過的,遠比這三個字多得多,不過他若是想說,她當然也願意接受,而且她會鼓勵他。
「前面有便利店,我們去買水好嗎?!」她望著街角的那片亮光,柔聲說道。
「嗯。」容尉遲點了點頭,聲音愈加低沉。
便利店距離他們只有幾百米,門口有自動販售機,尤桐丟了硬幣進去,機器裡自動滾出一瓶氣泡礦泉水,那是他最喜歡的味道。
「給你。有什麼話,喝完水再說。」她暗示性地對他說,她想他可能是太緊張了,也許每個男人求婚之前都會這樣,他也不例外。
容尉遲沒有回答,眸色沉重地接過礦泉水,指節握著瓶子,竟有些顫抖,他從未如此怯懦,就算現在公司破產,他也可以勇敢面對,可現在卻是,他對她允諾的感情破產了。
他旋開瓶蓋,仰頭喝了幾口,感覺到自己的神經緩了緩,也恢復了些許力氣。
真是諷刺,就在他即將要毀滅一切美好的時候,居然還是她給他勇氣。
「桐桐……我有話想跟你說……」他握緊了手裡的礦泉水瓶,瓶子發出微微尖銳的聲響,就像是他的心墜落冰湖。
「我知道,你說吧。」她微笑以對。
望著她嫣然的笑容,容尉遲開啟的唇角再次僵住,她那雙清澈而溫柔的眼眸,讓他開了不口,她的柔情只會讓他更難受,這不公平,這對她太不公平了!
「不,還是我們一起說吧。」這樣的話,起碼給她一個機會,讓她說出她想說的話,否則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尤桐眨了眨眼,像是思索,然後慎重地點頭,「好。」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再次膠著,天邊的月卻忽然躲進了雲層,連星星也黯淡了幾分。
1、2、3。
他們在心中同時默數,然後一起開口。
「我想結婚。」她鼓足了勇氣說道。
「我們分手。」他也同樣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說道。
尤桐的腦中轟然巨響,呆怔了好一會兒,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自己昏倒了,可是沒有,可惜沒有。
世界安靜下來,空氣凝固起來,連呼吸都變成了奢侈。
容尉遲閉著眼睛,甚至已經側過了一邊臉頰等待她的耳光,可是半晌過去,她沒有任何動靜,他慢慢地睜開眼睛,看到她在哭,安靜地哭。
她纖細姣美的臉蛋上掛著兩行清淚,紅腫的雙眼像是在指責他的殘忍,咬緊著的唇瓣早已蒼白,一點微紅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是血。
而她的血跟他體內的有一半相同。
容尉遲猛地一驚,下意識地鬆開了手,掌中的礦泉水瓶掉落在地上,發出一陣悶聲,滾落到了很遠的地方去。
而此時,尤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哽咽地轉身就跑。
容尉遲望著她纖細的背影越跑越遠,怔忡地握緊了拳頭,她像個走失的小女孩,無依無靠,整個人和整顆心都流離失所。
月亮再次從雲層裡露出,照出了他眸裡那濃得化不開的哀怨和一閃而過的淚光。
◎ ◎ ◎
空蕩的街頭,容尉遲默默地抽著煙,指間的煙火明明滅滅,好似芍葯遍地,紅極成灰。
他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直到煙盒裡的香湮沒有了。
他低頭看著手裡空蕩蕩的煙盒,心情愈加地陰鬱,掌心一緊,將煙盒捏成了一團,揚手擲向了遠處的垃圾桶。
只是這一次他沒有投進,皺成一團的白色煙盒撞上了垃圾桶的邊緣,然後又輕輕地彈回他的腳邊。
他抬腳一踢,將它踢出了兩米外。
他往前走,走到它跟前,再次踢了一腳,煙盒又被踢得遠遠的了。
如是,反反覆覆。
不知不覺,他已經來到她的住處,他就站在大樓下,默默地遙望著她的窗戶。
屋子裡面沒有燈光。
她睡了嗎,還是正躲在被子裡偷偷地哭?!
她的笑容那麼美,可是他卻總是把她弄哭,想到她剛剛緊咬著唇瓣,想哭卻又忍著不出聲的隱忍模樣,他的心就一陣陣絞痛。
如果她打他、罵他,他心裡也許還會好過一點,她也會把情緒發洩出來,可是她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說,就連一句「為什麼」都沒有問他,可是她的眼淚卻給了他最直接的回擊,他的心被她一滴滴的淚水所灼痛。
望著那黑漆漆的窗戶,他想像著她一個人躲在冰冷的被子裡傷心地哭,甚至可能會含著眼淚直到天明,不,不!
「桐桐!」容尉遲像是再也無法忍受內心的煎熬,拔腿就朝著樓梯奔去。
他放心不下她!
他對她也無法放手!
愛一個人很難,放棄自己所愛的人更難!
兄妹就兄妹吧,只要他們恪守自己,發乎情止乎禮,他們還是可以在一起的,就像是朋友那樣也好,只要她願意,他可以終生不娶。
君若安好,便是晴天。
寂靜的樓道,急促的奔跑,相遇原本已是一種幸福。
容尉遲吸呼吸了一口氣,堅定地按下門鈴。